想起賣輪椅那會兒，我像個電視購物推銷員，對著買家口沫橫飛。 “老頭兒用小半年就沒了，你也別嫌晦氣。” “晦氣就不買這二手的了。我這親爹啊，吃喝拉撒二十四小時都不能斷了人，請保姆又不樂意，隻能我伺候，我媳婦都快跟我離婚了。這日子，沒 法過，趕緊送到頭兒得了。”
那買家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把輪椅扔進後備廂。他大約三十歲的樣 子，眉頭擰成裂紋。
對自己父母，尚且如此。
老人耽誤了孩子，在外人口中，是跟兒女不孝順老人一樣缺德的。所以， 空曠的小區隻有在逢年過節時才擠滿車輛，無數拎著禮盒的年輕人進進出出， 他們理直氣壯。
而我的孤零零的老媽，就這麼成了個尷尬的存在。她曾恐懼自己一身的 疾患，如果害得我丟下工作，我姐求嫁無門，還不如趕緊沒了算了。
但她又知道自己必須活著，因為她在，我們姐弟倆就有個家。
3
我抗拒明年的春節。 將近一年來，隻是偶爾會想到爸爸。絕大多數時間，我以為他還在。
當過年無法再團圓，爆竹餃子都會令人生厭。我可以靜心地欣賞微博朋 友圈曬的全家福，再舉頭對遺像鞠躬祈福，卻無法接受滿屋的淒清。
記得小時候過年，最饞小賣店裏的汽水。老爸體格壯，總在每年臘月扛 回來一件兒，整箱塞到床底。我想偷嘴，使勁兒拉那個箱子，怎麼也挪不動。
“爸，我要喝汽水！” “乖，快過年了，過年喝。” 家太窮，什麼都得省著。
而今，我閉上眼睛又看到他橫在床上，形銷骨立，眼睛瞪著，嘴巴一張 一合。
“你說啥？”我反複問。 他說：“水，我要喝水。”
回家的時間太少。我沒喂過他幾口水，跟當初喝汽水一樣“吝嗇”。
4
2015 年 12 月 28 日。 手機接到兩條微信。一條是姐的，她說，媽今天又想你了。一條是大學同學的，她說，我們最好的那個朋友，在昨晚也沒了父親，癌。
我們就這麼到了要失去一個個長輩的年紀。 或早或晚，先先後後。
想起賣輪椅那會兒，我像個電視購物推銷員，對著買家口沫橫飛。 “老頭兒用小半年就沒了，你也別嫌晦氣。” “晦氣就不買這二手的了。我這親爹啊，吃喝拉撒二十四小時都不能斷了人，請保姆又不樂意，隻能我伺候，我媳婦都快跟我離婚了。這日子，沒 法過，趕緊送到頭兒得了。”
那買家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把輪椅扔進後備廂。他大約三十歲的樣 子，眉頭擰成裂紋。
對自己父母，尚且如此。
老人耽誤了孩子，在外人口中，是跟兒女不孝順老人一樣缺德的。所以， 空曠的小區隻有在逢年過節時才擠滿車輛，無數拎著禮盒的年輕人進進出出， 他們理直氣壯。
而我的孤零零的老媽，就這麼成了個尷尬的存在。她曾恐懼自己一身的 疾患，如果害得我丟下工作，我姐求嫁無門，還不如趕緊沒了算了。
但她又知道自己必須活著，因為她在，我們姐弟倆就有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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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抗拒明年的春節。 將近一年來，隻是偶爾會想到爸爸。絕大多數時間，我以為他還在。
當過年無法再團圓，爆竹餃子都會令人生厭。我可以靜心地欣賞微博朋 友圈曬的全家福，再舉頭對遺像鞠躬祈福，卻無法接受滿屋的淒清。
記得小時候過年，最饞小賣店裏的汽水。老爸體格壯，總在每年臘月扛 回來一件兒，整箱塞到床底。我想偷嘴，使勁兒拉那個箱子，怎麼也挪不動。
“爸，我要喝汽水！” “乖，快過年了，過年喝。” 家太窮，什麼都得省著。
而今，我閉上眼睛又看到他橫在床上，形銷骨立，眼睛瞪著，嘴巴一張 一合。
“你說啥？”我反複問。 他說：“水，我要喝水。”
回家的時間太少。我沒喂過他幾口水，跟當初喝汽水一樣“吝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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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年 12 月 28 日。 手機接到兩條微信。一條是姐的，她說，媽今天又想你了。一條是大學同學的，她說，我們最好的那個朋友，在昨晚也沒了父親，癌。
我們就這麼到了要失去一個個長輩的年紀。 或早或晚，先先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