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真的有錯嗎?
如果我的數學不是一塌糊塗,我也不會在這裏緊張得直想尋死覓活了。
我不斷地安慰自己,心情卻越發緊張,以至於數學老師在翻看我的作業本時,我的胳膊抖得把同桌“薯條”的自動筆都碰到了地上。
“怎麼了?”薯條名叫劉署,長得細瘦,讓人看上一眼便會想到過街的老鼠。他擁有十分敏銳的直覺,能夠預測到任何老師和校長究竟會在哪一天、哪一個學生身上發火。
他酷愛看武俠小說,嘴上經常掛著“在下劉署,江湖人稱薯條”“今生有你這個好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對付這種魔頭,不用和他講什麼江湖道義,大家一起上”“在下已退隱,不做大哥許多年”之類的鬼話。
“師兄,何事大難臨頭,令你如此惶恐?”薯條秉承著一成不變的鬼鬼祟祟的風格,鬼頭鬼腦地躲避數學老師的目光,捅我的胳膊。
“你這種膽小鬼,一旦告訴你,我怕你筋脈寸斷,氣絕而亡。”我也跟他學會了一些“鬼言鬼語”,沒好氣地說。
“但說無妨。”他縮著腦袋,“我預感到,即將有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
我險些讓自己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你是說——”
“陰風從數學老師的身上飄出來。”薯條說,“而且,直衝著我們而來。”
我的腿都快抖斷了,感到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當我鼓足勇氣看向數學老師時,他果真正眯著眼睛盯著我。
不,他緩緩地把盯著我的目光掃向薯條。
“劉署?”數學老師何平的語調溫和極了,所有人都聽出來,這正是即將來臨的一場恐怖暴風雨的前兆。
薯條的臉上完全沒有了賊眉鼠眼的樣子,像枯萎的草一樣蔫了下來。
對酒當歌,
人生幾何。
換柱偷梁,
糊弄何賊。
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
能抄則抄,
一抄驚賊。
——在下贈數學老師何平
何平老師抑揚頓挫地念完,我眼睜睜地看著薯條的臉變綠了。
他的喉管一上一下,額頭上不停地滾下冷汗,身體像泥一般癱在椅子上。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
我做了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心髒早像他的一樣飄到了半空。因為我非常好奇何平老師接下來會對我采取什麼手段。
令我吃驚的是,他好像對薯條的行為太震驚、太氣憤,以至於顧不得處理我剛剛與張雪倫交換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寫的數學作業。
教室裏先是鴉雀無聲,隨之突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哄笑聲。何平老師緩緩走下講台,走到薯條身邊。
“隻是……我作的一首小詩。”薯條的聲音小如蚊子,好像馬上就要病死了似的。
“很棒的一首詩。”何平老師好像真的很高興,一臉揣測地盯著薯條。
“我拿錯了。”薯條說,“這實際上隻是我的練習本。”
“這我發現了。”何平老師微微挑起眉頭。他的個子與薯條一般高,所以,即便再使勁地抬起肩膀,也很難擺出居高臨下的架勢。
“那麼,”薯條小聲說,“你原諒我了?”
“當然。”何平老師說,“不過,你要把今天沒有帶來的作業抄寫一百遍,打掃一個星期的教室。你滿意嗎?”
“非常滿意。”薯條如同得到特赦一般喘了一口氣。
“有一項任務,你一定非常喜歡。”何平老師繼續說,“第二節課間活動的時候,國歌由你領唱。”
何平老師並沒有耐心欣賞薯條的臉色由青變綠,又由綠變紫的奇觀。他背著手走回到講台上,開始今天的數學課程。
可是,不管我多麼小心翼翼,災難還是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