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我想起另一些在玉米的曆史中曾很活躍地發揮過作用,後來亦如玉米鑹子、麻油燈、木輪牛車、石磨等漸漸消失並一點點被人們遺忘的事物。一些新的更加強大的事物正在出現,取代並超越著那個時代的主宰或英雄。往往,現在的一切並不承認哪一種過去的事物是自己的前身,因為就血緣及品質等方麵的聯係已經模糊不清,無法辨認。舊有的一切成了一些無人認領的孤魂野鬼,被棄置於曆史或時代的角落,然後塵封,然後被徹底遺忘,就連它們解構後寄予、隱匿其中的對象,最後也失去了現實的地址。現在把它們記錄下來,無異於給這些消逝或正在消逝的事物提供一個靈魂棲息地。
記憶中,那種叫做“悠蕩郎子”的東西,總是在每一個玉米收割後的季節裏,吱呀呀——嘭,吱呀呀——嘭地響個不停。
這是一個由兩米長的把兒,加上30公分鐵鏈,再加上一段30公分長的硬木棒組成的簡單工具。使用時,操作者像古代的武士們使鏈子錘一樣,把手柄揚在空中奮力向下砸,鐵鏈嘩啷啷帶動前頭那一段沉重的木頭,木頭與鐵鏈的連接處在空中不情願地吱呀呀叫兩聲,然後落地,砰的一聲。如果是在古戰場,誰攤上這麼一下一定會皮開肉綻。但現在不是古戰場,在操作者的眼前是一堆放在一處的玉米穗子。常常是幾個人同時圍住一堆玉米用力地砸,砸散了,由一個人用木鍁再攢到一處繼續砸。一堆金黃的玉米穗子,就在這交替進行的乒乓錘打聲中,一會兒就變成了一堆紅色的玉米穰子,而那些籽粒則沉在底層。
有一些事情想起來像是一個奇跡。當我們抓起一把以這樣的方式錘打下來的玉米,任你怎樣仔細地端詳,都看不出哪一粒玉米有硬傷或破損。大概所有的植物在自身結構的安排上,都具有一種保護自己的種子不受傷害的本能。不僅僅是玉米,諸如穀子、大豆、芝麻等很多的植物都能在承受巨大外力的情況下,保持種子的完整無損。當“悠蕩郎子”打擊玉米穗子表麵的籽粒時,籽粒下麵鬆軟而富有彈性的穰子則會吸收幾乎全部的外力,並順勢鬆開緊包在“牙床”裏的種子,有時當操作者用力過猛時,已經把玉米穰子打斷了,玉米的籽粒仍會在穰子的保護下不受損傷。
而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堅固的“悠蕩郎子”,則在一次次的“拚殺”中被玉米粒子咬得遍體鱗傷,本來飽滿圓滾的肚子,如今卻明顯地凹了進去,整體上呈偏紡錘形。這時,這個玉米的行刑者或處置者,對於利用它的人來說,就不再有利用價值了。它會被人們毫不猶豫地丟掉或充當燒火的柴火。
人們永遠不會把目標放在“工具”或手段上,人們最終的目標是糧食。一隻落魂的“悠蕩郎子”,常常讓人想起失去寵信的家奴或被主子一腳踢開的走狗。
這讓我想起另一些在玉米的曆史中曾很活躍地發揮過作用,後來亦如玉米鑹子、麻油燈、木輪牛車、石磨等漸漸消失並一點點被人們遺忘的事物。一些新的更加強大的事物正在出現,取代並超越著那個時代的主宰或英雄。往往,現在的一切並不承認哪一種過去的事物是自己的前身,因為就血緣及品質等方麵的聯係已經模糊不清,無法辨認。舊有的一切成了一些無人認領的孤魂野鬼,被棄置於曆史或時代的角落,然後塵封,然後被徹底遺忘,就連它們解構後寄予、隱匿其中的對象,最後也失去了現實的地址。現在把它們記錄下來,無異於給這些消逝或正在消逝的事物提供一個靈魂棲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