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1 / 2)

有一些情景是人所共知的,比如說,農家始終有把自己的玉米掛在高高的屋簷下的習慣,以至於後來成了一些戲劇、電影布景的套路。也有一些農家喜歡把自己家剩餘的玉米堆放在自家的平房頂上,一方麵可以防潮,另一方麵可以防賊,假如有人來偷,房上立即會有響動,算是自動報警了。

另外一些時候,玉米在高處流動,情景可能更加震撼人心。

有時,生產隊在分糧食時,要趕著馬車把糧食送到社員的家。外麵一聲吆喝,車停下來,房屋裏的人馬上拿著口袋衝出去。分糧食的人就站在馬車上,拿著一隻“洋鐵”桶做計量工具,桶沿一傾,玉米的籽粒就從高處流了下來,同時伴有硬物與鐵皮摩擦時發出的嘯響。那種金色的具有金屬質感的流動,幾乎感動了我整個童年。

玉米的瀑布從高處流下來。在老式的黑白電影紀錄片中,玉米的流動是沒有色彩的,看上去如水一般;在後來的彩色電影中或電視中偶爾會遇到一兩個有關玉米豐收的鏡頭,又是推拉,又是搖的,一通折騰效果倒是不錯,但畢竟是一閃而過的事情,缺少一種能量上的堆積。隻有麵對真實的玉米,視覺經受那種色彩真切、飽滿的長時間的衝擊時,才會有精神上或者靈魂上的震撼。

我很清晰地記得那個春天的正午,豔麗的陽光在透明的空間裏穿行,在所有的物體上留下了它滾熱的腳印。這時國營糧庫的卷揚機轟然啟動,很快如一條玉米的河流一樣,開始流動,那種溫暖的金黃像凡·高用油彩塗出來似的,質感厚重地劃開了藍色的天空……

麵對這金子一樣的糧食,這上帝專賜給平民的糧食,神性的糧食,我情不自禁地仰起頭,久久地懸想,在很久很久以前,它是不是真的從天上掉下來的?

有很多的考證結果表明,玉米是一種幾乎伴隨人類全程的古老植物,也就是說,從人類知道以植物的種子充饑時起,玉米就與人同在。1964年,一個叫P·R·麥克尼的人,在距今7000年墨西哥南部特瓦坎山穀史前人類居住過的洞穴裏,發現了保存完好的野生玉米穗軸,說明那個時期的人類就在食用玉米。而其他的考證結果表明,差不多同一時期,生息於南美的印第安人已經開始種植玉米。到距今4500年至5000年的時候,在墨西哥及中美一帶的先民們以栽培玉米為主導的原始農業時代便正式開始了。從那時起,玉米可能就成為與人類關係最密切的一種植物。但是更加久遠的追述卻撲朔迷離,沒有人知道玉米究竟是什麼時候與人類結下不解之緣的,更沒有人知道玉米和人類最初是以怎樣的方式結下不解之緣的。

對玉米的曆史,我們似乎永遠也沒辦法搞得十分清晰,就像我們對人類自身的出處和曆史直到現在仍難下斷言一樣,我們隻能透過層層時光的迷霧徒勞地猜想著祖先的足跡或玉米的身姿,但窮盡我們所有的想象似乎也難以確定,這古老的植物到底是從時間和空間的哪一個點上展開了它漫漫的旅途。我們隻知道它來自時空的遙遠,我們隻知道它來自歲月的高處。

有一些情景是人所共知的,比如說,農家始終有把自己的玉米掛在高高的屋簷下的習慣,以至於後來成了一些戲劇、電影布景的套路。也有一些農家喜歡把自己家剩餘的玉米堆放在自家的平房頂上,一方麵可以防潮,另一方麵可以防賊,假如有人來偷,房上立即會有響動,算是自動報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