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早已筋疲力竭,肚子也餓得咕嚕嚕地叫了,真是恨不得此刻有一鋪小炕,讓自己歇歇腳,再有一碗稀糊糊,於自己就是件最幸福的事了。所以,內心很讚同丈夫沈春祿的話。
雖然,大多時候,她對沈春祿處事的方法腹誹很多,但也隻能順從。
因為,她是女人。
當下,兩個人勉力加快腳步,向那依稀的燈火奔去。此刻,林洪奎一家正在燈下吃飯。
一張梨木的小飯桌上,擺著一盤鹹魚幹,還有一盤醬蘿卜。林洪奎坐在炕桌旁,捏了一隻小酒盅,吱啦一下,咂了一小口酒,然後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鹹魚,慢悠悠地送進嘴裏。
三個年幼的小子,一人捧了一隻大海碗,埋著頭,稀喱呼嚕將米粥喝得山響。
妻子毛氏,站在炕沿邊,手裏端著飯碗,卻不忙著吃飯,隻是眼露慈祥地望著三個兒子道:“慢點,慢點,別嗆著了!”
林洪奎拿筷子點點妻子道:“孩他媽,你別管了,吃吧,不然也該涼了!”
毛氏溫存地一笑,低下頭,小口地喝著粥,憐愛的眼神,仍是不舍地落到三個兒子的身上。
然後,外麵響起了一聲聲的狗叫。
夫妻倆同時抬起目光,彼此注視了一眼,毛氏抬腿要往外走。
“孩他媽!”林洪奎喚了一聲,一邊起身,下地。外麵的狗叫越來越凶了,林洪奎圾拉著鞋子就推開了門,大聲地問了一句:“誰呀?”
籬笆門外有了一聲疲倦的回應:“俺是逃難的,天黑了。想在貴府借住一宿啊!”
“哦,聽口音是山東老家的?”林洪奎說著,人已經迎出去了。
“對呀,對呀!”
剛才一直大聲向主人吠叫報警的那隻狗,此刻安靜下來,搖頭擺尾隨著主人來到門口。
濃重的夜色裏,林洪奎看到那倉皇襤褸的一家人,心裏不覺一軟,趕緊說道:“原來是老鄉啊,快進來吧!”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抱起籮筐裏的兩個孩子。
幾個人進了屋子,昏黃的燈光下,沈春祿看見飯桌上的吃食,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林洪奎大聲地叫:“孩他媽,快,生火,再做點飯,老鄉來了。烀餅子吧,看他們孩大爺小的都餓壞了,餅子頂餓!”
毛氏答應著,扭動著一雙小腳到院子裏抱柴禾,回到灶間,拿出火折子,點火涮鍋。
沈春祿客氣著說:“兄弟,別費事了,有現成的吃點就成!”
“嗯,不費事,一會就好!”林洪奎說著,問了沈春祿的名姓,又敘年齒,結果是林洪奎比他大一歲。
林洪奎歎息說:“哎,好久沒有回山東家了,春祿啊,你若不嫌棄,不如俺們結拜為異性兄弟吧?”
沈春祿望著林洪奎高大的身材,還有那張方正開朗的麵龐,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裏,閃爍著熱情的光芒。心裏一陣高興,在這個人地生疏的時刻,能有個異性兄長的照應,自然是求之不得,當下點頭應允。
林洪奎更是顯得興奮,打聲招呼妻子毛氏:“孩他媽,香爐在哪裏啊?”
話音未落,餘氏忽然大聲嚎哭起來:“義兒,我的義兒——”
原來,剛剛林洪奎把兩個孩子抱進屋子,就放到炕上,然後就忙著跟沈春祿說話。餘氏來到兩個孩子的身邊,才發現小兒子有義,已經斷氣了。而大兒子有仁也已奄奄一息了,不覺失態地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