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仇怨深種(3 / 3)

毛氏說不出話來,唯有哽咽。一旁的遠誌看著弟弟如此模樣,忍不住一腔憤恨,衝出門外,站在兩家的牆頭上,大聲斥罵:“沈春祿,你個混蛋,當年若不是我爹,你能在流花島紮下根兒來?這會子你對我弟下這樣的狠手?我告訴你,我弟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殺你兒子,我要讓你斷子絕孫,你信不信?”

沈春祿原本對女兒的出走,就萬分惱火。而那晚女兒的不遜,讓他失去理智,痛下殺手,打斷了女兒的雙腿。本來,他跟二先生崔寶文都已講妥,將月蓮許配於他,他將以四畝良田作為聘禮的。可是,這會子,月蓮那死丫頭腿折了,與那臭小子私奔的事,張揚的滿屯滿灘的人都知道了,二先生一定不會再認這門親事了。可歎自己謀劃了這麼久,竟落了個雞飛蛋打的收場,想想真是憋氣又窩火呢。聽遠誌在牆頭上如此一吵吵,不覺火衝腦門,騰地一下站起身,推開門道:“你個小畜生,有娘養無娘教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老子了?”

“教訓你,你也配!”遠誌怒氣勃發地說。

那會兒,餘氏正守在月蓮的屋子裏,聽見吵嚷,急忙奔出來。在門口,她一眼就看到林氏夫婦走出門來。當年,林氏夫婦傾其所能,為他們夫妻倆找到一個落腳之地。餘氏心裏一直感念不已,對丈夫的所作所為,腹誹很多。奈何,家裏家外的事都不由她做主。現在,麵對林氏夫婦,她心裏懷慚。隻得垂下眼皮,伸手去拉沈春祿,一邊低聲說:“他爸,算啦,回屋吧!”

正在火頭上的沈春祿,反手將餘氏狠狠推了一下,斥道:“臭娘們,你懂個屁,也來管老子的事。”小腳的餘氏站不住身子,向後倒退了幾步,一腚坐到地上。

林洪奎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冷冷地說:“沈春祿,我的兒子拐帶你的女兒,是他的不對;可你將我的兒子傷成這樣,我們就算扯平了。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說完,轉頭對遠誌說:“小誌,你去找石頭,我們把牆砌上。”

原來,當年林洪奎動員鄉親們給沈家蓋房子,就蓋在自家的隔壁,為的是彼此有個照應。兩家的院中央本來是沒牆的,隻是為了圈養兩家的家禽,才砌了一道矮矮的籬笆牆。這幾年,林洪奎依舊不改豪爽疏財的性格,常常出手相助從山東家逃難出來的鄉親。雖說一家人起早貪黑,但日子一直都很清貧。

但,沈春祿就不同,他腦子活,心眼靈,幾年下來,不但翻蓋了舊房,而且手裏的資本也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因而兩家的日子,距離越拉越大,沈春祿對林洪奎的行為處事方法,也難以苟同。特別是三年前,沈春祿將大女兒月秀嫁到島外的富家,得了三百塊現大洋的聘禮,由此在島外的荔灣鎮開了一家綢緞莊。

自此,沈春祿搖身一變成了掌櫃的,家裏使喚了夥計,沈春祿再也不必起早貪晚,泥裏水裏討生活了。而,林家呢,這麼多年,還是崔家的佃戶。這讓沈春祿深深懊悔自己當年孟浪的舉動,不該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林家。然而,想要直接悔婚,卻又說不出口。於是,他將兩家院中央的籬笆牆加高,以示對林家的疏離。當然,林家人不傻,因為那堵牆,兩家人第一次產生了隔膜。但,沈春祿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與林家解除了兒女婚姻。

這會子,看見林家父子砌牆,沈春祿暗自稱心,冷笑著回屋了。

傍晚的時候,林沈兩家院中央,佇立起一段高牆,兩家人走出屋子,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可以隔著一段籬笆,彼此親熱地打招呼了。當天夜裏,林遠傑直著脖子,連著叫了三聲:“月蓮,月蓮,月蓮!!!”之後,便瞑目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