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鴛盟成空(2 / 3)

“你們別打了好不好?”餘氏撲過來,夾在兩人中間苦苦哀求著。卻被沈春祿一把拽開了,隨即沈春祿又向遠誌撲來,兩個人死死地扭打在一起。這時候,林洪奎也推開沈家的院門走進來。他黑瘦的臉上,胡子拉碴的,顯得特別憔悴。沈春祿看見他,不由自主地放開手,有些色厲內荏地望著林洪奎,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林洪奎的眼裏燃燒著怨恨的怒火,用中指指著沈春祿道:“沈春祿,你聽好了,是你殺了我兒子。這筆賬我一定會找你算的。”

“林洪奎,你怎麼不說你兒子拐帶我姑娘?”

“遠傑!”他的話音未落,月蓮出現在門口,她是一路爬到門口的。身體的疼,伴隨著心靈的痛,讓她的臉上冷汗涔涔,雨淚交加。“遠傑,我的遠傑哥,你真的撇下我不管了嗎?”

“混賬,誰叫你出來的?”沈春祿怒衝衝地奔向月蓮。餘氏慌忙爬起身,擋在他的麵前,說:“他爹,月蓮隻剩下半條命了,你就饒了她吧!”沒想到,沈春祿一個巴掌甩在餘氏的臉上,餘氏被打的轉了一個圈,頹然倒地。沈春祿還在餘怒未息第罵道:“臭娘們,都是你慣出來的。”說著,抬腳就要向餘氏踹去。卻被林洪奎一把拽住,順勢一鬆手,沈春祿趔趄了幾下,站穩身形,正要向林洪奎發威。林洪奎的眼神落到月蓮的身上,月蓮的樣子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轉臉對著正欲張牙舞爪的沈春祿,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畜生!”說完,對遠誌大聲道:“走,跟我回去!”

他們的身後,是月蓮近乎癲狂的哭喊:“遠傑哥,你要等著我!”

遠傑出殯後的第二天,林沈兩家的女主人同時病倒了。這下子可忙懷了曹文燦,曹先生。背著個破藥箱子兩家輪流著跑。半個月後,毛氏總算慢慢好起來,但餘氏卻沉珂不起。看著老婆一天天萎靡下去,沈春祿心裏也有點慌神,不得不捎信讓出嫁島外的月秀跟在省城讀書的兒子金寶,回來看望他們的母親。

月秀晌午的時候趕回來的。這位十九歲的年輕少婦,穿了一件挺時髦的家織的藍布旗袍,窈窕的身姿,顯出她尚然年輕的美麗。隻是在她走動的時候,不經意間蓮藕般的手臂跟小腿,就會露出道道紫色的傷痕。進了家門,看過了母親之後,她並沒有多少戚容,淡漠的眼神似乎閃爍著漫不經心的木然。

餘氏看到了久違的女兒,伸出枯柴一般的手臂,拉住女兒的手,虛弱地問:“小秀,好久都沒回來了,過得好嗎?”月秀淡然一笑,說:“好,能不好嗎?”聽著月秀的話,餘氏已然瞥見女兒腕上的那紫色的傷痕。幹澀的眼睛不由流下淚來,道:“看你這傷痕,就知道你過得不好,又受氣了是不是?”

月秀收回自己的手,笑了笑說:“沒事,都習慣了。”

更多的淚水從餘氏的眼裏溢出,她哽咽著,說:“秀啊,媽看來是活不長了,可你們一個個都這樣,叫我怎麼閉得上眼睛啊!”

月秀微微一笑,俯下頭來,湊近母親的耳邊,低聲說:“媽,死了是好事啊!人死了,就什麼事都不想不愁了,多好啊!”

“小秀啊,可不敢這麼說,你年紀輕的,怎麼就有這樣的念頭啊?人活著,總會有七災八難的,咬咬牙,熬過去就好了,不要胡思亂想,聽見沒?”

月秀好像沒聽見母親的話,站起身,淡然地說:“媽,我去柴房看看月蓮!”說完起身,徑直推門出去了。

來到柴房,推開門,一股酸臭之氣,讓她幾乎不能呼吸。饒是她早已有了心裏準備,月蓮的模樣仍是嚇了她一跳。月蓮的頭發披散著,遮掩著一張瘦削蒼白而又肮髒的臉。身上那件藍底白花的大襟小褂,領口到胳肢窩處的幾粒盤扣已被撕扯掉了,隱隱露出了紅色的肚兜,看起來就像一個剛從地獄裏逃出來的小鬼。剛開始,餘氏每天都到柴房裏,給斷腿的女兒梳洗,換衣服。雖說月蓮不能行走,但由母親收拾著,還是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自從那天,遠傑出殯,林沈兩家大打出手之後,餘氏就病倒了。這一病,就再也沒起來。

月蓮知道了遠傑的噩耗之後,神誌就有些糊塗。腦子裏全都是昔日與遠傑童年時相偕相戲、朝朝暮暮的情形。想到開心的情形,她會高興的手舞足蹈;想到傷心處,她就撕衣服、抓頭發。由此,把自己作踐的不成樣子。

月秀坐到妹妹的身邊,伸出手,將月蓮臉上的亂發輕輕掠到腦後。正陷入在冥想之中的月蓮,吃了一驚,抬起頭,用陌生的眼神打量著月秀,問:“你,你是誰?”

“我是姐姐啊!”月秀溫存地說。

月秀呆滯的眼神緩慢地轉動著,思索地說:“姐姐,姐姐是什麼東西?”

月秀沒接話茬,掏出手絹,輕輕擦拭著月蓮臉上的灰垢,一邊自語:“小蓮啊,你是好樣的,居然敢反抗咱們家那位活閻王,姐當初若有你一半的勇氣,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