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隱秘的情緣(2 / 3)

那樣粗鄙的戲詞兒,居然會讓他們開心一晚上。如果不是有嘴角擋著,他們大笑時節,隻怕嘴巴會一直咧到耳根吧?他們怎麼會那麼高興呢?

他甚至不喜歡哥嫂,覺得他們對自己的關心都是虛假的。

但是,縱使不喜歡,他也無處可逃,他隻能像一隻被打斷了脊梁的癩皮狗,蜷縮在這塊被文人稱作“故鄉”的地方苟延殘喘。

雖然,他癡情,但他更害怕死亡。可活著,妙蓮的身影,就會時不時地來到他的身邊,那種有影無形的虛幻,隻會讓他的心流出痛楚的血液……為了麻痹自己,他學會了吸食鴉片。這個方法真的很管用,在那種騰雲駕霧、羽化飛升的享受裏,他忘記了妙蓮,以及生活裏的種種不如意。

知道他抽了大煙,哥哥崔寶善曾動手打過他,甚至還要操持著給他娶一房媳婦。但他拒絕了,依舊我行我素,直到有一天,他在流花河邊看到月蓮。那活脫脫就是另一個妙蓮啊!

他不相信,這世間會有這樣的事?小時候的月蓮,就是一個拖著鼻涕的黃毛丫頭。

崔寶文從來都沒想到,那樣一個小黃毛,居然長成美人兒,一個與妙蓮一模一樣的美人!那一刻,他就動了娶她的心思。

他知道,月蓮曾經跟林家訂過娃娃親,但三年前,兩家在一場爭吵之後已經退掉親事了。雖說,自己比月蓮大了十幾歲,但以自己的身家,也不算辱沒她了……可事情的結局卻是始料未及,他沒想到這樣一位柔弱的山野村姑,居然會做出如此激烈的舉動……此刻,他知道自己的哥哥一定坐在上屋的八仙桌旁,怒氣衝衝地等待著他。

想到哥哥撅著花白的山羊胡子,生氣的模樣,心裏不覺一陣快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自從退學回來,他就看不得別人快樂的樣子,他希望每個人都不痛快,都痛苦!

至於,為什麼要把地契送到沈家,他覺得,這是自己唯一能為妙蓮做的一件事了。無論那女子是妙蓮,還是妙蓮的替身,隻要她能夠有一塊安息之地,於他就算無愧了。想到此,他覺得自己紛亂憂鬱的思緒似乎理清了,心裏平靜了許多。

人生事不過如此,何必較真?他微翹嘴角,做出一個自嘲的表情。這些日子,因為一直都在忙碌著迎娶月蓮的事,好久都沒有去花船的那裏了!

花船,想到這個名字,渾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點燃了,沸騰地燃燒著,膨脹著,讓他恨不得即刻把那女人壓在身下……因為隻有在這個女人的身上,才可以將埋存在心裏的,以及每個細胞中的憤懣與哀傷,肆無忌憚地噴射、發泄出來……

崔寶文回到家裏的時候,都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沈家正在舉行喪事的最後一個儀式:出殯。行走在早晨清新的空氣裏,崔寶文可以聽見北山響起的稀稀拉拉的爆竹聲。

心裏對沈春祿不禁小小地嘲笑了一下:以沈春祿那般吝嗇的人,居然還會放爆竹,實在是難得呢。不過,不管怎麼說,那個妙蓮或者說是月蓮,總算有了一個安息之地了。月圓花落之時,自己也有個憑吊之處了。

心念至此,他瘦削蒼白的臉頰,湧上一抹潮紅,腳下的步子一下子加快了。

回到家裏,剛走進院子,夥計就七嘴八舌小聲地告訴他:“二先生,快進去吧,東家等了你一早上了。”

崔寶文點點頭,剛進上院,就從敞開的屋門口,看見大哥崔寶善叼了一根旱煙袋,坐在深褐色的八仙桌旁。桌子上,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三摞銀元。

崔寶文心裏暗自佩服沈春祿的精明,同時,他也能夠感受到大哥此刻的心情。

事實上,崔寶善幾乎一夜都沒睡,為了那五畝地,他直到現在都感到肉疼。在流花島,一個小家庭要過上富足的日子,除了勤勉,第二個法寶就是節儉。

隻有做到近乎吝嗇的節儉,才能把不多的幾個銅板攢成一塊大洋,這樣一點點集腋成裘,一點點打磨出日子的亮色。

崔寶善就是這樣過日子的。而他的這一做派是從父母那兒繼承的。那時的流花島幾乎可以用荒無人煙來形容。

方圓近百裏的陸地上,隻散住著三五戶的居民。

崔家人憑著一身力氣,墾荒栽樹,漸漸擁有了屬於自己天地。父母去世的早,崔寶善早早就成了崔家的當家人。

後來,外地人漸漸聚集,尤其是這幾年,逃荒過來的山東人最多。已成了這兒首富的崔寶善,開始雇傭那些身無分文的流民,為自己耕作。

這一做法,讓他以很小的代價,去收獲成倍的利潤,讓他的日子越發地富裕。可他依舊節儉,節儉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生存習慣,一種嗜好了。

而日子富裕了,出門走動勤了,眼界也大了,崔寶善意識到,做一個富人是不夠的,手裏還要有權,才能護衛擁有的財富。

那個時候,島外已經是民國了。可島裏的人,還在數著宣統的日子。他花了錢,讓鎮上的朋友,給自己買了一個村長的名頭,負責在島裏征收賦稅。本來,他還希翼弄個鎮長縣長什麼的當當。可因為他一個大字都不識,“朋友”便不肯出力。這讓他很是懊惱,回家來,就把弟弟崔寶文送進了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