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花船早已從後門溜出去,端了一缽雞湯,輕手輕腳來到後街遠樹的家裏。推開虛掩的門,來到炕前。屋裏沒有點燈,黑乎乎的。花船進了屋,一邊放下缽子,一邊問:“遠樹,怎麼不點燈啊?”
遠樹哼了一聲,沒有再言語。花船找到火折子,將燈點亮,搖曳的燈光下,花船看見遠樹回頭朝裏睡在那裏,不覺搖搖他的腿,叫:“遠樹,起來了,還沒吃飯吧?我特意為你燉了雞湯,很補的,起來喝一點!”
遠樹轉過身子,粗重地呼吸著,花船這才發覺他的臉色通紅,連忙上了炕,伸手在他的額頭一摸,竟是火炭一般的熱。
“天哪,這麼熱啊!”花船說著,下了地,跑到隔壁的沈家。那會兒,金寶剛剛吃完飯,正跟短工老張說話呢。老張是他這次回來後,特意叫回來的。再過段日子,他就要動身去北平了。家裏沒了人,他把老張叫回來,讓他給自己看家種地。不管怎麼說,這房子、這地,都是爹媽辛苦積累下來的,留著也是個念想的。
看見花船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不覺詫異地問:“花船姐,有事嗎?”
“金寶,遠樹病了,渾身熱得像火,你快去幫我請曹先生吧,我跑不快。”
沒容金寶答言,一旁的老張站起身說:“我去吧!”說著,一頭鑽進暗夜裏。
金寶看老張離開,便對花船道:“走,去看看!”
花船答應著,緊跟金寶來到林家。看著遠樹暈暈迷迷的樣子,金寶很難過。他知道,是林沈兩家這些日子裏的相互殘殺,噴濺出來的血腥,擊倒遠樹哥的,這是多麼令人心痛的事啊?
正在束手無策之際,曹先生來了。他給遠樹把了脈,接著拿出一根銀針,刺破遠樹的中指,擠出幾滴紫黑色的血液。
這才吩咐花船說:燒一鍋熱水,不停地為他擦洗手心腳心、腿彎臂彎、還有前胸後背,直至他退燒為止。
送走了曹先生,花船跟金寶趕緊生火燒水,水燒開了,花船將一條毛巾放進水盆,用熱水浸濕,擰幹了,便按照曹先生的吩咐,上炕使勁兒為遠樹擦拭著。
金寶在灶間不斷地續火,以保持鍋裏水的溫度。兩個人就這樣忙活了大半夜,遠樹的身體的溫度才漸漸恢複了正常。
看著遠樹平穩的安睡,花船跟金寶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花船看著金寶,無限感激地說:“金寶,今晚多虧有你幫忙,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姐姐你跟我客氣了!”金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其實,要不是我爹做事太……”
“金寶,這事不賴你,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孩子又怎麼做得了主?這忙了大半夜了,你也困了,回去睡吧!”
“嗯,好,花船姐,有事你就隔著牆頭喊一聲啊!”
看花船點頭,金寶這才拖著疲乏的雙腿,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