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股寒風穿過叢林,帶著低沉的嗚咽,忽地一聲撲到他的臉上,讓他感到臉上一陣刀割般銳利的疼痛。
同時,冷冰冰的寒氣衝進他的喉嚨,讓他一瞬間幾乎窒息。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一陣咳嗽,坐不住身子,站了起來,又連連咳嗽著。好容易平息了咳嗽,他抬手揉著自己的胸口,感覺臉上的疼痛,似乎已經蔓延到心裏了!
他無聲地歎息一聲。
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命,心愛的女孩,就那麼一下子夭折了,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留給他。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與妙蓮一般的品行的月蓮,這丫頭卻選擇了死亡。
二先生真的很傷心,傷心到絕望了。
他覺得自己就是孤鸞星照命,命裏注定要孤獨一輩子。以前,自己感覺要被孤獨的深淵吞沒的時候,還可以去花船那兒。在那個女人那裏,尋覓到片刻的溫暖。
花船身材嬌小,體態卻很豐腴。每次過足了煙癮,躺在她的懷抱裏,閉著眼睛,嗅聞著來自花船體內的帶著淡淡的體香,就會讓他從痛苦的思念裏,抽出身來,得到短暫的安寧。
他喜歡這樣的感覺,貪戀這樣的安寧。
可是,就在前幾天,他跑去找花船,花船居然拒絕了他。
那時正是晚上的時候,二先生從鎮上的煙館裏趕回來。雲溪鎮的大煙館裏,不是沒有伺候他的女人,可他不知為什麼就是喜歡花船,喜歡跟花船在一起的感覺,喜歡熱血沸騰之後,依偎在花船身邊那種踏實的溫軟……
可是,那天晚上,當他在寒風裏一路疾走,來到花船家的門口,迫切地渴望跟花船好好親熱一回的時候,卻被花船拒絕了。
本來,他來到花船家的門口,看見屋子裏的燈還亮著呢。可是,一聽到他的敲門聲,花船就熄滅了燈,一邊輕聲地問:“誰呀?”
“花船,是我?”二先生急忙忙地說。“快開門啊!”
“喲,是二先生啊?對不住了,我今天身子有點不舒服,已經睡下了,您還是明天再來吧!”
“花船,我的小寶貝,你說什麼呢?外麵嘎嘎冷啊,你開門讓我去你被窩暖和一下嘛!啊?”二先生跺著腳,打著寒戰說。
“二先生,我真的不舒服了今晚誰都不想見,您還是走吧!”
然後,花船就沉默了。任憑二先生磨破了嘴皮子,她也不再回應一聲兒。直到這一刻,崔寶文才意識到,村裏人的傳言是真的了。自從沈林兩家的血案發生之後沒幾天,他就聽說,花船跟林遠樹好上了。
但,崔寶文不相信。
林遠樹怎麼說都是正經人家的孩子,怎麼會喜歡上一個風塵女子。
再說,花船比林遠樹整整大了八歲,老妻少夫,怎麼看都不般配。不過,有一個千真萬確的消息,卻是不容忽略的,那就是花船親自跑到縣城,贖出了身陷囹圄的林遠樹。這
件事,二先生崔寶文想了好幾天也沒想明白,花船怎麼會出手搭救林遠樹呢?不相信歸不相信,這個卻是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
盡管如此,二先生依舊不相信他們兩個會走到一起……若是林洪奎還活著,隻怕兒子走近花船,跟她說上一句話,都該是大逆不道的吧?
但是,遭到花船的拒絕之後,二先生有些相信了。相信了這個事實之後,二先生有些沮喪,他賴以寄托自己情感的唯一一根稻草,也在這個隆冬的季節,被寒風吹走了。
想到林遠樹這個尚未完全脫去稚氣的毛頭小子,居然拜倒在花船這個殘花敗柳的石榴裙下,他就控製不住自己心裏那股酸溜溜的醋意。
他媽的,婊子就是婊子,任誰都逃不掉她的勾引啊!醋意十足的時候,他就會在心裏暗暗地罵一句粗話。
而此刻,看著那一對男女,相互挽扶著走下山去的背影,他不覺再次歎息。然後,一陣凜冽的山風,帶著冰情雪意,呼嘯著將他包圍起來。一份蝕骨的寒冷,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縮緊雙肩,小跑著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