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出來的事(3 / 3)

姐姐是在我上班時打來的電話,妻子還不知道這回事,一年兩萬多塊錢的學費,以妻子的精明怎麼也能揣度出姐姐的意圖,這在我,都覺得心疼,更不用說妻子了,如果我私自答應姐姐,那時我可就不光是看妻子臉色的問題,估計家無寧日了。

可這是把我養大的姐姐啊,她是為我們吳家立下汗馬功勞的。咬咬牙,我還是答應姐姐給外甥羅竟聯係學校。北京別的事難辦,唯獨找自費大學容易,一個電話過去,人家立馬給我送來一大堆資料,任你選擇專業,並且,他們的態度極其和藹。我多方打聽,給羅竟選了個電視技術編輯專業,據說現在電視台或者影視公司都缺乏技術人才,好的專業可以給今後就業打下基礎。至於上學的費用,走一步再說吧,我不想提這個叫人頭疼的東西。

該跑的地方我都跑了,該談的也都談好了,隻等開學時間一到,羅竟直接來京報到。

誰知,我的外甥,說準確點,應該是他的女朋友白莎莎幫了我的大忙,她拖住羅竟不讓他來北京上學,非得陪她去廣州上什麼藝術院校,為參加一些電視台的舉辦的“超女”、“星光大道”比賽打基礎,準備要一夜成名。白莎莎又說羅竟的外形和嗓音條件也很不錯,跟著她也可以參加類似的培訓班,以後也去參加“好男兒加油”什麼的節目,兩個人都向音樂的舞台邁進,走在藝術的通途上,道同誌合,多完美啊!羅竟經不住白莎莎的纏磨,動了心,果然放棄來北京的機會,跟著白莎莎去了廣州。明知道這種做法不靠譜,可我還是舒了一口氣,畢竟我的壓力沒有了。可是,姐姐叫兒子快給氣瘋了,在電話裏她哭得聲嘶力竭,說她養了兒子十九年,竟然抵不過一個小妖精輕飄飄的幾句話,兒子她是白養了,老天真是不開眼,什麼事都叫她給撞上了!我勸不住姐姐,她的情緒異常激烈,要我幫她寫一份協議書,她要和羅竟斷絕母子關係。

這種協議我不能寫,隻好打電話給羅竟,勸他回頭是岸。羅竟的情緒倒挺穩定,他輕鬆地笑笑,說舅舅,你談過戀愛吧?你知道愛情至上這個詞吧?愛情和前程都擺到了我的麵前,你說我能放棄嗎?

三個問號把我問住了,愛情與前程,如今這世上除了生命,還有什麼比這兩樣更讓人追逐的?我還真不敢再叫羅竟放棄,真放棄了,以後他心裏還不定怎麼恨我呢。反正雙方都不肯讓步,我也無能為力。隻要我盡了力,能不給自己添麻煩就不添麻煩吧。

愛怎麼就怎麼,隨他們折騰去。剛好我接到通知,去南京參加一個專業培訓,時間為半年。整個下半年,我在南京學習,為省電話費,換了個當地的手機號碼,為了能清靜一陣,我沒把新號碼告訴其他人,除過給妻子和父親偶爾打個電話外,我與哥哥、姐姐以及侄子侄女們沒有聯係,就是他們從妻子那裏討到我的新號碼,打電話給我說那些煩心事,我身在異地,愛莫能助。

我的家在馬蓮道,離西客站近,經過南廣場,沒幾步路,坐火車非常方便。但我妻子不喜歡這種方便,她平時很少出差,一年也就哪個時節回個老家算是出趟遠門,離火車站近的好處於她而言,就不是好處,而是折磨。首先是交通,出門倒是車很多,往哪個方向的車都有,但車多路不多,那麼多車湧到一條道上,想像得到車能跑多快。尤其是上下班高峰期,道路跟患腸梗阻似的,一分鍾能走兩米就相當不錯了。還有,我的家是侄子侄女們的據點,年尾或者年初,家裏人來人往,熱鬧得跟小商品市場一般。他們住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平時他們之間聯係並不多,隻是在節假日,聚到我家時才能見麵,聊他們各自的工作和煩惱。每年過完正月十五,我的侄子侄女們拖著裝有老家掛麵、小米、花生,甚至醬醋的大皮箱,陸陸續續(好像從未一起走過)返京,第一站必到我的家庭旅店裏打地鋪,然後用帶來的醬醋做老家的飯食(他們無一例外吃不習慣北京的飯菜)。吃完飯後,趁我妻子不在家時,他們打電話、上網,聯係租房或者找工作。我的角色像他們的駐京辦主任,負責給他們年前訂購回老家的火車票,年後返回時接站,解決他們的吃住,還得托朋友給他們找更好的工作。我不能有半點怨言,因為我是他們在北京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一棵他們依靠的大樹。有時,看到他們在一起說打工的艱苦、上學的困惑,各抒己見,異常熱烈時,我的妻子突然進來,他們會嘎然而止,緘口不語,等我妻子離開,才由一人慢慢試著挑起剛才的話頭,但不再熱烈,就像不完全燃燒後的炭灰,再點燃也不可能有先前亮堂的火光和熾烈時,我心裏酸酸的挺不是滋味。其實,妻子還算個通情達理的女人,對我的這幫侄子侄女不斷來騷擾,而且騷擾過後沒一個人表現出歉意或者感激,甚至有時候還覺得我們的服務不到位而滿腹怨言,表麵上妻子從沒說過頭的話,內心不高興時也隻是避了人才冷著臉,一個人躲到屋裏或者出去半天不回家,算是給了我足夠的麵子,隻要是不涉及到經濟資助問題,我這個中間人還不是太難做。

可小泉還是做了件叫我心裏不太舒服的事。年前他回老家時,我剛從南京學習回來,看他身上的羽絨服薄得隻剩下兩層布,中間的羽毛都快脫光了。老家冬天異常寒冷,屋裏屋外一樣冷,又沒任何防寒設施,不像北京屋裏有暖氣,穿件單衣都沒問題。我便把妻子給我新買的羽絨服悄悄拿給小泉穿,整個春節,我都窩在家裏不敢出門,怕妻子提起新羽絨服。誰知,過完年後,小泉沒把我的羽絨服穿回來。要是天氣轉暖,他忘記帶也能說得過去,可小泉說,他媽身子弱,受不得凍,他把我的羽絨服留給他媽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