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2 / 3)

終於波平浪靜,安在東靜靜地看著潘多娜。潘多娜的眼淚就是在安在東深情款款的注視中轟湧而出的。

十七歲,在這樣一個冬天的夜晚,潘多娜跨越了由少女到女人的曆程。

潘多娜倚靠在安在東的懷裏,窗簾讓安在東拉開了,他們就這樣默不作聲地靠在床頭望著窗外。窗外還是雪,似乎下得小了,但風卻狂了,肆意地刮著,無數片雪花被狂風刮得跌跌撞撞地。每有雪花撞到窗玻璃上來,潘多娜都忍不住會心痛一下,好像那些雪花本就是她身體的某個部位,她能真實地體會到它們的痛。潘多娜緊緊地抓住安在東的手,安在東抱緊了她。

潘多娜發現自己的世界變了,她無論是眼裏還是心裏現在隻有安在東一個人了。她上課的時候想著的也是安在東,她想安在東此時在幹些什麼呢?他是不是也在想著她呢?她覺得沒有安在東在眼前的日子是很難熬的。她開始遠離方小華他們,她奇怪沒有愛情的生活,她們怎麼會過得那麼開心呢?除了教室就是宿舍,雖然也有歌聲和舞蹈,可那是被老師固定在了特定的場所特定的人物事件上,一點也沒有自由的,沒有想象的空間。那樣有什麼意思呢?隻是跳著隻是唱著,跟個孩子似的。是的,潘多娜已經不是個小女孩子了,她是個女人了,一個飽綻著青春內心也充滿了愛的幸福的女人。在這一群活蹦亂跳的女孩子當中,她好像是孤寂的,可也隻有潘多娜知道,她是她們當中最為充實的一個。不為別的,就因為,她有了愛情,當然,還有愛情以外的某些東西。

潘多娜上課時已經不再是認認真真地聽老師講課了,她看著老師的嘴在不停地動,卻一點也不知道老師講的是什麼,她開始認為坐在這個師範學校的教室裏上課,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是在浪費她的青春和她的夢想。她既然不會去當老師,她又為什麼要坐在這個教室裏,被動地等待著她不願意服從的命運的到來呢?但如果此時她是坐在北京的電影學院的課堂上呢?

潘多娜當然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在師範學校,而是在北京她向往的電影學院裏,那麼即使有了安在東,她也會和以前一樣安安心心地坐在教室裏聽老師授課的。她會麵帶微笑,用一種很崇敬的目光看著老師,她會很虛心地向老師請教表演上的問題,她也一定會和她的同學們在一起探討學習上的困難,和她們一起參加各種社會活動,當然那時是免不了會麵對鏡頭的,她相信自己在鏡頭前是會很從容很優雅的……可是,她現在並沒有坐在北京電影學院的教室裏,而是這個小城市裏的師範學校,畢業後她的出路不是去當演員或者節目主持人,而是要去教一群流著鼻涕髒乎乎的孩子。以她潘多娜的自身條件,去當一個小學老師是多麼屈才啊!

潘多娜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安在東後,安在東就笑了,他撫著潘多娜黑亮的頭發說,傻孩子,你隻有完成了你現在的學業,我才能想辦法幫你去北京。如果你連中專的學業都完不成,你還怎麼去修更高一級的課程呢?

安在東的話,潘多娜是聽的,所以即使她的心不在學校不在課本上,她也把身這個具體物放在了教室裏。

潘多娜這時已經知道了安在東有一個當市委秘書長的父親了,她剛開始聽安在東說時,她竟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是她不小心得了個看上去很平常的東西,而她捏在手裏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奇特的地方,但猛然間,別人說這個東西很珍貴很值錢。

安在東是以開玩笑的方式告訴潘多娜他的家庭情況的。潘多娜一點也沒覺著意外,她的樣子就是無論安在東是什麼樣的家庭她都無所謂,她笑笑說:“哦,原來你還是咱們這個市的高幹子弟呢。哇,幸好我知道了!”

安在東忍不住捏著潘多娜的鼻子:“真是個傻孩子,跟我談戀愛,竟連我是誰都不知道。真是太沒有社會經驗,太容易上當了。幸好我還不是壞人,如果我真是個騙子,早把你騙得賣了,你還幫我數錢呢。”

潘多娜很認真地說:“我愛的是你,又不是你的家庭,何況愛一個人就要彼此相信,我如果都不相信你,還怎麼愛你?”

安在東搖搖頭說:“如果我是個騙子呢?”

潘多娜調皮地說:“我知道你不會騙我的!”

安在東的心裏升起一股柔情,他輕歎了一聲,為這個看上去冷傲而且性格獨立的女孩,對他的盲目投入的愛,在心裏讚歎著。

學校放寒假了。潘多娜沒有回家,安在東在市裏給潘多娜租了一套房子。

潘多娜打電話回家告訴媽媽,她在市裏找了一份暫時的工作,她要趁著假期打工賺點錢,為自己的以後好好打算打算。

安虹沒等潘多娜說完就提出了反對意見,她說她可以供潘多娜上學期間的費用,雖然她工資不高,可是供潘多娜上完師範的能力還是有的。

潘多娜說,那以後我上北京電影學院的錢呢?你有嗎?

安虹無可奈何地說,小娜,你醒醒吧,夢做的時間長了總有一天要醒的。

潘多娜冷冷地說,我既然做了這麼長時間的夢,我就要讓這個夢變成現實。

安虹說,小娜,現實點!

潘多娜忍不住,衝著電話喊道,你永遠站在我的對立麵,難道你就不知道一個人的夢想無法實現,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嗎?為什麼你是我的媽媽都不能幫助我,卻要拚命地打擊我?

安虹說,我沒有打擊你,我隻是想讓你麵對現實。想當明星的人在這個社會裏不是你一個人,但是能當上明星的人又有幾個?

潘多娜說,我不管別人,我隻知道就算你不願幫我,我也會靠我自己的能力去闖這個世界的。

安虹說,小娜,你才十七歲,你為什麼不能等到師範畢業了再談這個問題?

潘多娜說,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既然你鐵定了心不幫我,那以後也就不要再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