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像雲像霧又像雨(3 / 3)

樓下傳來兩聲汽車喇叭聲。母親搓了搓手,指出窗外,說:“來了,來了。”就進了屋,趴在窗戶上往下看。

這是一套三臥一廳的房子。進門右邊是廚房,左邊是客廳,沿著玄關往前走,右邊就是個小餐廳,再往裏就是三間臥室和衛生間。整個房屋設計緊湊,布局合理。尤其是四十多平米的客廳,麵向南麵,陽光充足。裏麵碼放了布藝沙發,呈淺紫色,在秋日陽光的照射下,屋裏給人一種溫馨、愉悅的感覺。

高興坐在沙發上,隨時打開電視。

節目還沒有出現,母親已經來到客廳,喃喃自語:“怎麼還沒有來。不會是又有什麼事吧?”

高興看著有些恍惚的母親,安慰道:“別著急。既然是說好了,肯定就會來。”便拉著她坐在沙發上。

母親說:“還是呐,你小姨的事怎麼著了?”

“下個星期就可以上班,”高興道:“我給她安排到庫房當管理員,風吹不著,雨打不著,錢也不少掙。”

“她怎麼上班?不會天天要往家趕吧。”母親說:“你可得好好對待你小姨,咱們困難的時候,虧得有她。你看看你姨父,病病秧秧的,閨女正在上大學,到處都得用錢。也該咱們幫幫她了。”

高興摟著母親,說:“老媽,放一百個心。廠裏有宿舍,吃飯有食堂。休息的時候,跟我一塊回來。外甥的學費也歸咱們。”他貼在母親的耳畔說:“我別的不說,就是小姨背著我走了一夜到姥姥家,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母親像棵樹一樣,一動不動。

大門的對講機鈴聲響起來。母親起身,邊走邊說:“來了,來了,這會真來了。

母親拿起話筒,就聽裏麵一個老人說話:“小李子,幫我把單元門打開。你看我這記性,鑰匙忘家了,家裏又沒有人。”

母親遲疑了一下,馬上按了一下對講機上的按鈕,大概單元門的鎖打開了,緊接著,樓下傳來關門聲,人一定是進來了。

母親有些悵然若失,來到客廳打算打電話。就在這個時候,高興手包裏傳出電話聲,母親把手包遞給高興。高興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是工廠打來的,就按了接收鍵。

果然,是副經理老廖沙啞的說話聲:“高經理,你趕緊回來一趟吧。馬有亮又喝多了,在辦公室裏撒酒瘋呐。誰的話都不聽,還要砸玻璃。”

高興肯定高興不起來,但也沒有著急,說:“你先穩住他。我馬上就過去。”對母親說:“我得趕緊回廠子。”

母親指著桌上的菜,有些著急,“連飯都不吃了?”

“星期天我還回來。”就匆匆要下了樓。

母親抱怨地道:“一會兒她們娘倆來了可怎麼辦?你……這孩子。”

高興下著樓梯,說:“沒事,回頭我跟小妍打個電話,跟她解釋解釋。”

出小區門的時候,見一輛“雪佛蘭”迎麵開過來,恍惚是顧小妍母女倆人,高興顧不上跟她們打招呼,佯裝什麼也沒有看見,踩油門,一下子過去了。

高興就知道,馬有亮遲早得給他惹禍。

馬有亮是過去老廠的人,德國設備沒有進來以前,一直是生產骨幹。新設備進廠調試以後,開始成為公司生產高、精、尖產品的主力,馬有亮在廠子裏的分量每況愈下,漸漸退出生產骨幹的行列。高興知道馬有亮是標誌性的人物,他的沉浮上下,關係著身後一批老人,不能不慎重對待。剛開始,高興讓他跟著招聘來的人一起工作,帶帶他,盡可能讓他跟上新的變化。無奈的是他文化水平低,脾氣又不好,常常跟新來的技術人員鬧意見,搞得車間裏雞犬不寧,有一段時間還因此影響了生產。高興隻得把他調出車間,從事一些輔助工作。結果,馬有亮仗著跟副經理老廖關係不錯,常常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其中就是中午吃飯的時候常常喝酒。馬有亮是個典型的酒膩子,回回都是酩酊大醉,回回在廠裏撒酒瘋,有一次躺在廠門口不起來,最後還是廖副經理派人把他生抬著送回了家。看樣子這次又喝了不少,要不廖副經理不會給高興打電話。

高興決定這次絕對不能饒他,要不過幾天端木瑾來廠子考察,讓她看見影響肯定不好。

精神集中路途短。高興很快就來到廠門口,上了辦公樓。他的辦公室在二樓,路過二樓會議室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喊“老子來工廠幹活的時候,他還在娘肚子裏踹腿呐。他跟我幹,讓他一隻手,也能把他嚇出尿來。信不信?”很快就有人回答:“信,信,信。你是馬大俠誰敢不信。”高興在會議室門口略微停頓了一下,知道就是正在撒酒瘋的馬有亮。他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秘書小張也就跟著進了門。

小張是高興招聘來的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個子不高,瘦瘦的,有點南方男人的架式。大概是沒有見過這種陣勢,顯得有些膽怯。先是給高興沏了杯熱茶,然後說:“經理,怎麼辦?馬有亮說他十年前殺過一個人,給扔在前麵的河裏,潛逃了十年。”

高興看了一眼戰戰兢兢的秘書,竟然“哈哈”笑起來,說:“那是他發神經,殺人犯能是他那樣?”他跟秘書交代。“你現在馬上給廖副經理打電話,讓他找幾個棒小夥子過來。哦,讓他先到我這裏來一趟吧。”說完,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一會兒我會會這個‘殺人犯’,你把他的話給我錄下來,以後留著有用。”

秘書聽完他的話,馬上打電話。沒有十分鍾,廖副經理進了他的辦公室。

廖副經理是個小矮個,因為頭發已經脫落,常年戴著個黑帽子。那帽子四周都是油漬,略微有些發白,讓人看著就不舒服。人長得矮小,卻透著一股精幹勁。

他是這個老廠的元老,在印刷包裝行業幹了二十多年。高興知道打老鼠不能傷了花瓶的道理,處理馬有亮就如同斬斷他的左膀右臂,自然先要做做他的工作。剛剛走上生產經營正軌的公司經不起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