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雲在高山空卷舒(2 / 3)

到了晚上,從市裏調來的空調開始運轉,臨時審訊室裏溫度涼爽,完全符合測試工作的要求。第一個測試人是那個已經供認自己殺了東方書記的人。嶽出碧先從簡單的問題問起,例如:“你是小廟鄉人嗎?”、“東方書記被殺的那天晚上,你出門了嗎?”、“東方書記是你殺的嗎?”幾個人輪流測試以後,嶽從碧對測試的結果對比了一下,總的感覺測試人因為對測謊儀陌生,普遍產生了恐怖心裏,無論是血壓、呼吸都不同程度地出現了波動。嶽從碧知道事前對測謊儀的宣傳起到了一定作用。

嶽從碧馬上進行了第二次測試。同樣的問題,在五個測試人身上發生了不同的變化,其中那個招供的人和劉鳳山最明顯。那個招供的人明顯得心理漸漸穩定下來,各種指標穩定,如果按照國外文獻提供的數據分析,他完全可以排除在外;劉鳳山的情況讓人有些振奮,各種指標仍舊維持在第一次測試結果內。按照嶽從碧的分析,第一次測試的時候,由於測試人對測謊儀的恐慌,各種指標產生波動完全正常,如果第二次測試,麵對同樣的問題,就應該漸漸平靜下來,如果跟這個案件沒有關係,就會從各種指標中反映出來。

第二次結果出來以後,嶽從碧在分析會上,談了自己的看法。果然,偵查員對結果非常滿意,認為跟自己同測試人接觸的結果非常吻合,完全相信測謊儀的科學性。對劉鳳山測試的結果,讓他們突然看到了希望,半個月的疲憊、焦慮好像一下子釋放出來,讓人們有出不出來的高興。一個偵查員說:總算是有盼頭啦。

按照嶽從碧的計劃,很快就繼續了第三次測試,結果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那個招供的人測試後的數據仍舊保持平穩,其他幾個人也正常;劉鳳山測試的結果讓嶽從碧感到意外,竟然數據較上一次有下降的趨勢,就是說他的反應也開始平靜下來。嶽從碧有些懷疑,難道自己的判斷錯了,或者正如偵查員說的,劉鳳山心裏素質非常好,連測謊儀都奈何不了他,或者說大家懷疑的方向錯了。

在分析會上,大家對劉鳳山測試的結果表示出不同的失望,有的人開始懷疑測謊儀的作用,也開始懷疑破案的方向有問題。一時,會上開始有不大不小的爭論。嶽從碧建議指揮部領導,測試暫停一天,一方麵讓測試人冷靜一天,讓真正的犯罪嫌疑人摸不清我們的意圖,因為測謊儀再科學,還得需要人來操作,數據需要人來分析。另一方麵他也需要時間來仔細分析一下三次測試的結果,考慮下一步應該怎麼辦。指揮部的領導馬上批準了嶽從碧的要求,決定放假一天,養精蓄銳,最後攻克難關。

所謂放假一天,其實偵查員們都在宿舍裏睡覺。嶽從碧一早,就來到辦公室,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冥思苦想。他把來到小廟鄉以後所做的工作在腦子裏仔細過了一遍,從接觸測試人開始,到第三次測試,每一次的提問,測試人的表情,像看電影一樣在腦子裏一一重現;又把五位測試人的結果重新看了一遍,再一次分析結果,認真比對。他最後的結論是測試大方向對頭,測試題出的基本恰當。下麵需要做的就是測試題一定要有針對性,因人而異,看菜下碟。

晚上吃完飯的以後,指揮部的領導來到嶽從碧的辦公室,說是來小廟鄉幾天,都沒有盡地主之誼,小廟鄉有條河,風景秀麗,可以去看看。嶽從碧知道,領導是希望他放鬆一下,就出門跟著上了車。

車從鄉政府大院裏出來,先是上了一條東西方向的馬路,向左拐,又走了大約二十分鍾,就來到東西方向的河堤上。

倆人輕鬆下了車。

此時,正是七月的傍晚時分,暑氣漸漸退去,盡管有不少小蟲在空中飛舞,時不時地撞在臉上,但陣陣微風從水麵上吹拂過來,讓人精神為之一爽,尤其是從紛繁、沉鬱的思考中掙脫出來,更感到心怡繾綣。河堤下麵是一片河灘,水邊是一片片半人多高的蘆葦和香蒲,幾個光著屁股孩子見河堤上有人,“撲通,撲通”跳進水裏,隨後,水麵上露出幾個濕漉漉的小腦袋,衝著他們在笑。

嶽從碧邊走邊問:“劉鳳山的媳婦是個什麼人?”

領導說:“哎,哎,咱們不是說好了嘛,不談工作,不談與案子有關的事。”

嶽從碧說:“感到劉鳳山這個人有點意思,還是想多了解一些情況,尤其是他周邊的情況。”

領導說:“劉鳳山的對象叫高妍梅,高中畢業,因為沒有考上大學,在鄉水泥廠做化驗員。老百姓對她的評價是‘肚子裏有牙’……”

嶽從碧站住腳,說:“‘肚子裏有牙’是什麼意思?”

“鄉下人的意思就是說她有主意,有主見。”領導說:“對她也進行了詢問,跟劉鳳山說的完全吻合,什麼幾點睡的覺,幾點關的燈,半夜起來喝水、撒尿是幾點,完全一致。”

嶽從碧把腳下一塊石子,踢到河裏,看著波紋在慢慢地擴大,說:“完全一致?”

“他們倆人感情非常好。有一個兒子,叫劉興,現在在上小學。”領導揮打著眼前飛舞的蚊子,說:“好啦,還是前麵的約定:不談工作!”

第二天一早,再一次到五個人進行測試。

還是原來的順序,從那個招供的人開始。

“你是想殺掉東方書記嗎?”

“是你指使你弟弟殺掉東方書記的嗎?”

“出事的晚上你在家裏睡覺?”

嶽從碧的最後一個提問,從專業角度說叫中性題,主要是為了和前麵的問題形成對比。測試結果出來以後,嶽從碧認定,這個人與端木東方被殺案沒有任何關係,當時便向指揮部建議,解除對這個人的審訊。指揮部原本打算派車把他送回家,聽說他知道自己可以回家的消息以後,興奮得開始脫衣服,一絲不掛地跑了出去。

第二個便是劉鳳山。

“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在東方書記窗外的竹林裏?”嶽從碧語氣生澀,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我從來沒有去那片竹林。”劉鳳山的回答得緩慢,幾乎是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