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長看收不了場，對譚義說：“給所裏打電話，讓他們送手銬來。不走，就給她銬起來。真是，無法無天啦。”
譚義知道，所長在嚇唬她，嘴裏答應著，走到書記辦公桌前，拿起電話，並沒有急於撥號，而是扭身看著他們夫婦。
劉鳳山這個時候，情緒起了變化，嘴裏罵道：“老娘們，怎麼就不知道好歹。”掄起手臂動起手來。她挨了打，便尖叫起來，嘴裏罵罵咧咧，也揮動胳膊還手。一時辦公室裏更加熱鬧起來。
譚義看著他們夫婦倆人就像是在作戲，來來回回幾個回合，竟然雙方都沒有受傷。譚義見過兩口子打架，撓對方的臉是女人長項，劉鳳山臉上除了汗水，竟然沒有一點傷痕。所長也有些著急，剛要上前拉劉鳳山，隻見那女人匆忙間站在沙發上，劉鳳山向前跨了一步，一下子就抱住了她的臀部，扛在肩上。他老婆前麵腿在上下蹬著，後麵雙手攥拳，打著劉鳳山的後背，嘴裏還在喊著“放下我，放下我。”劉鳳山也沒有猶豫，來到門口，略微彎了一下腰，就把自己的老婆扛出了門外。端木書記看著這一切，搖著頭，一句話都沒有說。
第二天一早，譚義就把自己的辦公桌搬到端木書記的會客廳裏。
應該說，對鄉裏企業的改革、調整，盡管遇到各式各樣的困難和挫折，還是在穩步推進。據譚義的觀察，麵對壓力，尤其是家族、地方勢力的糾纏，端木東方書記還是做了有限的妥協。劉大光的金屬加工廠讓那個退休教授接手以後，端木書記跟他談過一次話，事後在鄉黨委會上，書記認為盡管他本人文化方麵差點，但是有闖勁，開拓精神還是有，書記提議仍舊作為鄉裏的代表擔任副廠長。馬峰由原來的水泥廠的廠長，調整為副廠長。幾個企業經過幾個月的運行，漸漸走入了正軌。端木書記讓財務人員算了一下，去除一年鄉政府的開支，到年底就很有200萬的盈餘。
端木書記跟譚義說：“明年我們就可以把鄉裏的主要街道改造一下，把石子路全麵改造成柏油路。你看看小廟鄉的大姑娘、小媳婦，一刮風，就跟土猴一樣，我這個黨委書記臉上無光啊。”
譚義說：“我算了一下，幾條街道改造以後，還有一些節餘。”
書記有些感慨，“小夥子，別把眼睛放在那幾個錢上，用不了五年，小廟鄉的人，也會跟城裏人一樣住上樓房，用上自來水、抽水馬桶，孩子上學不用花錢，孩子出生就給補助。到那個時候，我這個黨委書記才算是小廟鄉名副其實的父母官。”
譚義也興奮起來，說：“那就太好啦，我就在小廟鄉娶個媳婦，紮根落戶。”
“總有一天，外鄉人想要進小廟鄉，都需要集體討論。”端木書記抽了一口煙，望著窗外，忽然感傷起來，“再過二十年，小廟鄉人還會記得我嗎？”
譚義馬上道：“會的，一定會的。”他覺得今天的端木書記，像是他的老大哥。
劉鳳山老婆來端木書記辦公室鬧事的第二天，小廟鄉的一部分人，就開始議論這件事，添油加醋，神乎其神，說是端木書記行為不端，調戲劉鳳山的老婆，要不是劉鳳山及時趕到，後麵還不定出什麼事。譚義聽到以後，馬上跟書記彙報。端木書記歎了一口氣，輕輕一句：人正不怕影子歪，就忙他的工作去了。
譚義覺得這事一定跟劉鳳山那夥人有關係，也不排除是劉鳳山親自導演。很顯然，一部分工人到市政府請願以後，端木書記為了改革的大局，做了一些讓步，讓他們誤以為書記是個柔弱的人，群眾一鬧事，就會讓步。劉鳳山一定知道以後書記抽時間會整治他，他必定要先下手為強，給書記造成強大的輿論壓力，讓他縮手縮腳，不敢對自己下手。
譚義完全清楚，書記之所以在劉鳳山問題上猶豫，一方麵是害怕影響了全局工作，自己的大部分精力處理紛繁的人事關係，給改革造成沒有必要的阻力；另一個方麵，就是讓人頭疼的證據，劉鳳山的問題大家議論紛紛，可是誰也不會出頭揭發他，檢舉他，更不能指望那些既得利益的人出來說話，顯然，圈套圈的親戚讓他們成為鐵板一塊。譚義仔細調查了一下，這些人裏，隻有馬峰跟劉鳳山有些矛盾，他覺得隻有努力打開這個缺口，才能得到真實的情況。
私下裏，他開始接觸馬峰，常常因為一點小事，往水泥廠跑。經過了解，讓他感到很失望，馬峰嘴非常嚴，一句不利於劉鳳山的話都不說。
一天，譚義從水泥廠出來，天已經黑下來。水泥廠離鄉政府大約兩裏地，平時為了節省時間，他都會穿過一片苗圃。那天沒有月亮，四周漆黑一片，他剛剛進苗圃，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倒在地上，還沒等他爬起來，突然從旁邊小樹林裏竄出四個黑影，一下把他摁住，不由分說一通拳打腳踢。譚義知道，反抗沒有什麼任何意義，雙手抱頭，大聲喊叫。身上挨了幾腳幾拳以後，那四個黑影鑽進小樹林裏。
譚義知道，遭到那些人的暗算了。
譚義回到辦公室，書記見他如此狼狽，問他是怎麼回事。譚義不想讓書記知道真相，謊稱在回來的路上摔了一跤。掩飾過去以後，坐在辦公桌前，開始回憶事情的前前後後，認為這事還是跟劉鳳山有關係。他見譚義經常接觸馬峰，起了疑心，這裏麵也不排除是馬峰在裏麵通風報信。譚義覺得這事更證明劉鳳山的事，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更堅定了他要查明真相的決心。
他利用書記下鄉檢查工作，不在辦公室的機會，把書記接到的群眾匿名信認真地看了一遍，發現了那封反映劉鳳山違反計劃生育政策，在外麵私生第二胎的匿名信。譚義非常清楚，計劃生育政策，是國策，如有違反，必定要受到懲罰；領導幹部如有違反，一票否決，一擼到底，開除黨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