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明朝風起應吹盡(3 / 3)

“挺好的。你怎麼想起這事。”

“哦,隨便說說。”劉鳳山繼續說:“以後你多往那邊跑跑,多看看她,多關心點她。”

高妍梅悄悄地說:“那以後我一個星期去一趟,行不行?”

劉鳳山點點頭,把最後一點酒喝完,看了一下表,說:“跟書記的事,總得有個了結。”

高妍梅看著自己的丈夫,說:“怎麼了結?”

劉鳳山沉吟了片刻,說:“到時候再說。”

劉鳳山知道端木書記有睡午覺的習慣,下午2點鍾準時來到辦公室,果然見書記在洗臉,顯然剛剛起來。他先是有意識往書記辦公桌上掃了一眼,猜測得不錯,那封有照片的信封已經不見了。

劉鳳山說明自己的目的,說是自從老婆高妍梅來過辦公室以後,一直想過來跟書記聊聊,檢討一下自己的錯誤,作為一個黨員,一個領導幹部,出了這樣的事,實在是給黨丟臉,給鄉政府丟臉,自己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願意檢討,希望取得諒解。他話裏話外一直在探書記的口氣,說是鄉政府內外都在傳說,書記對他前一段工作不滿,一直在尋找機會整治他。老婆就是聽到了這些消息想不通,覺得一天到晚辛辛苦苦,沒黑夜沒白日跟著書記幹,費力不討好,一時想不通,鑽牛角尖,就幹出這件傻事。回到家以後,他把高妍梅臭罵了一頓,她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想找一個機會來給書記賠禮道歉。

讓劉鳳山感到奇怪的是,盡管他千方百計想套出書記心裏的真實想法,可書記隻是聽他說,從不表示自己的意見。劉鳳山馬上有了一個想法,過去把端木書記看做一介書生,沒有見過大場麵,沒有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看來當初的想法有點幼稚,書記經過工人上訪事件以後,明顯地成熟起來,變得含蓄而內斂。

如果端木書記狠狠地批評自己,甚至罵他一頓,劉鳳山覺得都可以接受,至少說明書記心裏還有自己,偏偏自己在這裏絞盡腦汁搜腸刮肚繞著彎子窮白話,書記在那裏旁若無人一副悠閑自得神態,怎麼不讓劉鳳山惱火?

最後,端木書記說了一番看似與今天的話題沒有關聯的的話,聰明的劉鳳山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書記說的大體意思是,過去你犯錯誤,非常嚴重,嚴重地阻撓了小廟鄉改革的進程,有的事我已經知道,群眾也知道;有的事我不知道,群眾也不知道。上次在鄉黨委會上的檢查,嚴格來講你避重就輕,企圖蒙混過關。希望能能夠認清形勢,向鄉黨委一班人交心,把群眾不知情的所作所為向黨講清楚,向群眾講清楚,求得群眾對你的諒解。端木書記最後告訴他,如果你能夠認識的自己的錯誤,群眾歡迎,我作為鄉黨委一把手也歡迎,回去好好考慮一下,給鄉黨委寫一個書麵材料,爭取主動,心平氣和地等待領導對你的處理。

劉鳳山還沒有出端木書記的辦公室,就知道他說的所謂沒有向鄉黨委說清楚的事情,大概就是自己在外麵偷偷生二胎的事。

自己的麵前顯然擺著兩條路,一條是把有個閨女藏在孩子姥姥家的事主動講出來,伸著脖子等著挨一刀。下麵的結果就是開除黨籍、公職,自己十幾年努力的成果損失殆盡,灰溜溜地帶著老婆、孩子回到自己的老家,再重新過老農民的生活。再一個采取某者斷然措施,或者製造一個突發事件,把人們的目光轉移開來,也許自己還有希望。

劉鳳山不知為什麼,感到自己跟端木書記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就跟水和油難以溶解。

回到辦公室,還沒有站穩,就接到劉大光打來的電話,說是幾個朋友在老地方等著他一塊喝酒。劉鳳山看了看表,已經是下午5點多鍾,雖然早點,因為常喝酒的地方離鄉政府還有一段距離,就從辦公室出來,沿著鄉政府前麵的大街向彳亍而行。

路上,碰見幾位鄉政府的一般幹部,要是老書記在這裏、自己受寵的時候,離著老遠就會跑過來跟自己打招呼;自從端木書記來了以後尤其是自己在鄉黨委會上做檢討以後,大家似乎一下子重新認識了自己,好像發現自己是異類一樣,走路都會繞著走,惟恐沾上自己身上的晦氣,劉鳳山感歎時過境遷,人情薄如紙。

讓他感到一絲欣慰的是,喝酒的人仍舊還是劉大光、馬峰等幾個人。有的人盡管從鄉鎮企業領導崗位上下來了,情緒低沉,大家都知道不是劉鳳山的過錯,該使的勁都使了,該說的話都說過了,處在他這個位置,應該說是竭盡全力了。盡人力,看天命,誰讓劉鳳山沒有當上書記呐。

幾個失意、半失意的男人坐在一起喝酒,自然會牽扯許多故事來。還好,劉鳳山過去和現在仍舊是他們的領導,自然能夠掌握、控製吃飯喝酒的節奏,過分的話和牢騷,甚至咒罵與威脅都讓劉鳳山阻止了。因為,他非常清楚,沒有不透風的牆,今天在酒桌上說的話,或許明天插上翅膀,就會在鄉政府大院上空翱翔,傳到領導的耳朵眼裏,可能就變成整治自己的證據,小心無大過,大意釀災禍。

酒喝到半截,劉鳳山看見劉大光跟他使了一個眼色,就知道他有話跟自己說,便起身進了洗手間。不一會兒,劉大光也尾隨著進了門。

劉大光遞給劉鳳山一隻煙,給他點上,自己也點上。狹小的衛生間裏立刻彌漫著白色的煙霧。他說:“外麵的傳言可不太好哇。”

劉鳳山知道,揭發自己違反計劃生育,在外麵偷生閨女的信有可能已經轉到紀委,外麵的傳言自然會四散開來,保不齊會傳到大光的耳朵裏。劉鳳山看著他,故意鎮靜地道:“都說些什麼?”

“怎麼說要開除你的黨籍?”劉大光睜大眼睛,“端木書記也太狠了,就這麼一點事,就對你下狠手,是不是太過分啦。”

劉鳳山想試探一下劉大光知道多少,故意問:“都說些什麼事?”

“不就是前一陣咱們上訪的事嗎?他媽的,也沒有把他們家孩子扔進井裏,沒有挖墳掘墓,就這麼斬草除根?”

劉鳳山猜測劉大光可能還不知道閨女的事,就趕緊打岔,說:“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劉大光一時懵懂,不解地看著劉鳳山。

“我是說你就打算這麼幹下去?跟著教授的屁股後麵,給書記跑龍套,給小廟鄉打工。”劉鳳山乜斜著眼,看著劉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