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鳳山非常清楚，幹部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的後果會是什麼。去年，鄉裏負責生產經營的副鄉長在外麵偷偷生了一個兒子，被群眾揭發以後，原任書記因為他工作上小有成就，又是個老黨員，企圖遮掩過去，結果有人告到市裏。最後市紀委下來調查，開除黨籍、公職，遣返原生活地——一個靠近山腳下的小村莊，重新當起來老農民。不難想象，鄉裏知道了自己在外麵有個閨女，一定會進行調查，不久就會公布於眾。自己也會像那位副鄉長一樣，回到生活的原點。
劉鳳山非常清楚，提供照片的人，就是要製自己於死地。盡管原書記在的時候，自己在經濟上做了一些手腳，可劉鳳山非常注意照顧上下關係，自己得利，也不能讓相關的人吃虧，就像一根繩子栓著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是市裏派人來調查，也會不了了之；就是端木書記來到小廟鄉以後，自己的所作所為，因為考慮周密，行動隱蔽，別說一個端木東方，就是在來十個、八個這樣的人，都會拿自己沒有辦法。外麵傳言要把自己發配的養殖場，就完全證明端木書記對自己的無奈。時過境遷，書記崗位流動性大，保不齊明年端木書記就會調走，一朝天子一朝臣，也許自己還會有出頭之日。
劉鳳山非常清楚，隻有計劃生育這件事，是他的軟肋，是他的薄弱之處。應該承認提供照片的人，一定是個有頭腦的人，一定是經過縝密選擇，認真考慮，在選擇攻擊目標上下了一番功夫。劉鳳山覺得有些沮喪，饒是費盡周章煞費苦心精細安排，還是略有瑕疵麻痹大意釀成被動。劉鳳山喜歡孩子，喜歡男孩，也喜歡女孩。高妍梅見他那麼喜歡孩子，覺得隻有劉興一個男孩，好像不給劉鳳山生個女孩，有些對不住他。在鄉政府幾對夫妻裏，大家公認劉鳳山和高妍梅感情最好，門當戶對。劉鳳山智慧、英俊、能幹；高妍梅聰明、漂亮、賢惠。劉興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高妍梅提出再要一個孩子，說劉興一個人太孤單。劉鳳山極力反對，舉出身邊的例子，告訴她危險的後果。高妍梅還是拗執堅持，告訴說他們沒有自己的條件好，懷孕以後可以躲到遠文市的母親家，神不知鬼不覺。劉鳳山禁不住高妍梅苦苦“折磨”，最後就有點動心，告訴高妍梅如果想要一個孩子，一定要好好策劃，小心行動。在一次夫妻倆人的生活中，高妍梅把劉鳳山使用的避孕套做了手腳。事後，高妍梅告訴說一直沒來例假，可能懷孕了，可能是個女孩。劉鳳山自然非常高興，囑咐高妍梅，在身體顯形之前，要有意識多請病假，給外麵造成最近一段時間身體不舒服的錯覺，為生孩子做好準備。為此，劉鳳山陪著水泥廠的領導馬峰吃了一頓飯，告訴老婆高妍梅最近心髒一直不舒服，考慮過一段時間回娘家看病。一切準備好了以後，就等著合適的時間回遠文市生孩子………劉雨出生以後，高妍梅悄悄地回小廟鄉水泥廠上班，似乎沒有任何反應。
劉鳳山不後悔有這個女孩，後悔的是一段時間內因為有了這個女孩，給他帶來了生活的快樂，卻放鬆了警惕，讓這個照相的人鑽了空子。
看來，一切很難挽回了。
劉鳳山非常清楚，以後端木書記可以根據群眾舉報，成立一個班子，專門調查他在外麵生孩子的事。可能找到水泥廠，查看高妍梅請假的記錄，走訪一些知情人；也可能到遠文市調查，到嶽母所在的鄉鎮計劃生育部門了解情況。讓劉鳳山欣慰的是那裏鄉鎮在大規模拆遷，有關部門的運作已經停止，也許調查組會找不到頭緒。須臾，劉鳳山又為自己的僥幸心理感到不安：人家把照片都拍回來了，說明對你的住址了然於心，留下一行文字，就有可能把調查組引到嶽母家，不用到家裏調查，就是找街坊鄰居問問，孩子的事就可能大白於天下。
劉鳳山決定，下午還是要找書記聊聊，要不動聲色摸摸他的底。
中午，高妍梅在家裏做飯。劉鳳山的習慣，中午吃飯的時候，都喝一點白酒，不為解饞，就為舒筋活血身體好。見高妍梅拿出酒杯，衝她連連擺手，說是不想喝了。
高妍梅感到好生奇怪，以為前幾天自己找書記大吵大鬧的事，丈夫還在生氣，便道：“喝點吧，喝點吧。”
劉鳳山把遞到手裏的酒杯放在一旁，說：“不想喝了。下午還要找書記。”
高妍梅說“找他幹什麼？”說著，起身又拿出一個酒杯，倒酒，“來，我陪你少喝一點。他們當官的天天喝得跟猴屁股一樣，自己在家喝酒，他能說出什麼？”
劉鳳山隻得接過老婆遞過來的酒杯，呷了一口，說：“翻天覆地鬧了一通，總得去擦擦屁股。”
高妍梅有些歉意，說：“他要不說叫所長來，我也不會跟他那樣，好像派出所是他們家開的一樣。鳳山，是不是給你找麻煩了。”
劉鳳山跟老婆碰了一下杯，說：“鬧鬧也好，要不他覺得咱們好欺負，殺殺他的傲氣，給他點厲害瞧瞧，沒有什麼壞處。”停頓了一下，又問：“孩子沒事吧？”
高妍梅看著自己的丈夫，不知怎麼回答，“你問得是誰？”
“劉雨呀。”劉鳳山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些失態，忙補充道：“孩子不在咱們身邊，真夠可憐的。”
高妍梅看著劉鳳山，感到很奇怪。平常日子裏，無論是在外麵，還是在家裏，劉鳳山絕口不提閨女的名字，也不允許她提及。高妍梅知道自己的丈夫喜歡這個孩子，是深藏在心裏，深怕給他和這個家帶來不幸。遲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