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惠佩瑾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在發呆。電視裏正在播放一台電視連續劇,說的也是年輕人搞對象的事。一個插隊的知情,來到農村認識了一個鄉下姑娘。姑娘懷孕以後,知情返城,倆人兩地相隔。家裏人著急,把姑娘嫁了出去,結果生了一個兒子;知青工作以後也結了婚,很快就有了一個姑娘。十幾年以後,兒子和姑娘都已大學畢業,在一個公司工作。兩個人眉來眼去,感情濃厚。惠佩瑾每天都在一集一集地看,隨著故事情節的深入,她的心也隨之更加緊張,生怕兩個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做出傻事。接譚義電話前,惠佩瑾還在罵編劇胡編亂造,接完電話以後才知道,發生在自己家裏的事更蹊蹺。
惠佩瑾現在真後悔,前一陣子聽到瑾瑾跟小廟鄉的人搞對象,就應該態度堅決,斷了瑾瑾的念想,結果今天接到譚義的電話,才知道瑾瑾我行我素,還在跟那個小夥子來往。惠佩瑾知道,脾氣秉性方麵,瑾瑾跟她的父親非常相像,自己決定的事,怎麼勸都不回頭。可是,如果這個高興確實是劉鳳山的兒子,可怎麼辦?譚義說得非常對,死父之仇,非同兒戲。如果就這麼默認下去,瑾瑾遲早會知道,不要說親戚接受不了,就是社會輿論也難以接受。如果他們再有了孩子,孩子幾十年長大以後,生活也會受到幹擾。這就是三代人都擺脫不了這個魔咒。
惠佩瑾想到,如果不跟瑾瑾講清楚,總有一天要稀裏糊塗地跟高妍梅見麵,一個殺人犯是老婆,一個被害人的妻子,坐在一個飯桌上吃飯,談論兒女的婚事,擱著誰感情上都接受不了,怎麼去麵對雙方死去的丈夫?怎麼跟兩個孩子解釋這件事?惠佩瑾馬上想起了丈夫出事的日日夜夜,想到端木東方躺在醫院僵硬的身體,痛苦的表情。讓她陷入極度痛苦之中。
惠佩瑾因此想到,這件事一刻都不能拖,解決越快越好。現在的年輕人拿男女之事如同兒戲,瑾瑾如果陷在感情的深淵裏不能自拔,一旦腦袋一熱,做下後悔都來不及的事。再跟她說明真相,突如其來的打擊,瑾瑾能接受嗎?惠佩瑾馬上想給女兒打個電話,讓她即刻回家,急切地想知道,瑾瑾認識的人叫什麼名字,什麼身世,什麼家庭,可又一想,欲速則不達,弄不好還要傷害自己的閨女。她馬上想到發短信,可要說的話又太多,似乎手機難以容下肚子裏的千言萬語。惠佩瑾想了又想,覺得還要等著譚義回來,把高妍梅的事情打聽清楚,在跟她談——惠佩瑾的腦子有點亂,亂得她不知所措,亂得她無所事事。
最後決定,先給瑾瑾寫一封信,就是孩子看不到這封信,也算是梳理一下自己紊亂的情緒,等著譚義出差回來。
她拿出筆和紙,丈夫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晃動,小廟鄉的樹木影影綽綽,醫院的來往的人群不斷出現,還有市裏舉辦的追悼大會,黑色的橫幅和令人心碎的音樂……
樓下傳來了女人的喊叫聲,“佩瑾,佩瑾,快點,時間到了。”
惠佩瑾倏然想到,一塊在公園唱歌娛樂同伴的閨女今天結婚,她們幾個人都湊了份子。看來,吃喜宴時間到了。
高興和端木瑾進了門,便看見幾個人在忙活著什麼,其中就有顧小妍。
顧小妍比端木瑾穿著花哨一些,身上是天藍色的毛衣,上麵一些細碎的白色圖案;下身咖啡色長褲和黑色高跟鞋。她手裏拿著幾張白紙,比比劃劃在跟一些人說著什麼。大家見高興進來,跟他打著招呼,不知覺地圍攏在他的身邊。端木瑾主動跟顧小妍打招呼。顧小妍一笑,一揚手。
高興說:“你們在忙什麼?”
顧小妍遞給高興一些白紙,說:“這是咱倆人的解說詞,你先熟悉一下。
我們現在打算彩排一下,走走過場。”
高興低頭瀏覽了一下,說:“小妍果然妙筆生花,還挺煽情。”說完,把白紙遞給端木瑾,開玩笑地說:“要說酸文假醋,我們這些人就出了顧小妍。”
端木瑾認真看了看,抬頭衝顧小妍一笑,“真是你寫的?還真不錯。”
顧小妍這個時候也湊了過來,說:“瞎寫。這終究是同學的婚禮,不準備這麼個東西怕亂了場。”
高興在一旁指著端木瑾手裏的紙,說:“副班長的安排,本班長全部同意。建議增加一項,新郎、新娘巡回敬酒的時候,敬到誰,誰就講一個咱們上學時的故事,把新娘子逗樂了,就讓新郎喝酒。怎麼樣?”
顧小妍:“高興,你是不是想把新郎灌醉啊。”
高興把手裏的包放在凳子上,說:“知我者,顧小妍也。想想上學的時候,新郎官變著法給班幹部找麻煩,恨得我牙根癢癢,好不容易找這麼一次機會,讓他多喝點酒還不應該?”
顧小妍對端木瑾說:“看看我們的一把手,多壞呀。”
端木瑾笑而不答。
高興招呼同學,“來來,咱們走走過場,彩排一下。說歸說,笑歸笑,程序不能錯。”
顧小妍有些難為情,說:“女同學一個都沒到,誰來扮新娘子?”
高興指了指端木瑾,說:“這不有現成的嗎?”
端木瑾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
顧小妍在一旁說:“就是你啦。”
端木瑾笑著說:“好,好,好。我就臨時充當一下新娘子。不過我先聲明,本人不能喝酒,別掃大家的興。”
高興說:“來,來,臨時裝裝樣子。”
於是,同學裏出來一個扮新郎官的,跟端木瑾站在一起。兩個人隨著高興、顧小妍的指揮,一板一眼地走了幾趟,不但假新郎官、假新娘子自然了許多,高興、顧小妍的解說詞也熟練了。很快時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高興的同學陸陸續續進門,大家一邊聊著天,一邊看彩排。端木瑾聽一旁的人指著高興和顧小妍低聲說:“他們倆人還真般配。”這才明白顧小妍慫恿她裝扮新娘子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