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還記得清楚，那天去了周公廟，去了法門寺。一路四五個人，接待的人把我們像神一樣迎來送往，照相機攝像機一齊跟著我們。吃飯有人陪酒，唱歌有人陪唱，一支舞曲還沒結束，邀請跳舞的人已經站在旁邊。幾年後，再次來到那個單位，當年接待我們的人大都像不認識一樣，其中一位開會依然坐在主席台，吃飯依然端著酒杯挨桌走動。我禮節性地伸出杯子，那人沒與我碰杯，整個桌上惟獨沒與我碰杯。我把頭低了下來，這種姿態已經不是第一次，大概也不是最後一次。我已經習慣了低頭的日子。
我知道，這是遊離惹的禍，是大手指向的緣故。所謂遊離就是偏離了主航道，沒有在康莊大道上勇往直前，而是退縮了消沉了。這是後來從親人朋友眼神中讀出來的。不止一次地有人告訴我，某某結婚了，某某新近得了個好位置，某某調到另一個城市了。開始，我裝著沒聽見，盡量回避。後來報紙上刊出了照片，電視上出現了身影，我才大夢初醒，才明白回避是脆弱的，躲避是虛偽的，平靜如水是自欺欺人的，除非本身沒有感覺，思維完全麻木。便逐漸鍛煉自己的感覺，讓感覺凝固、凍結、風幹，把驚訝和震撼放置起來，放到腦後，放到看不見的地方。一切都不存在了，都沒有發生過，因為我沒有看見。
上了路才知道，這是通往鳳翔岐山扶風的公路，九年前走的也是這條路。遠遠地看見塬上有群山羊，水一樣流下來，旁邊是幾排窯洞和白色的房子。走到近處才看清房子不是人住的房子，而是一座座墳墓。每座墳墓競賽似的一座比一座高大氣派，而窯洞隻是些矮矮的土洞，一副荒廢潦倒的模樣。這個時候我想解手，便在草叢蹲下。一抬頭，鼻尖碰著了一塊石碑，碑上刻著幾個大字：玄武山陵園。我沒有吃驚，沒有恐懼，緩慢地站起來，一扭頭看見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兩人握著鋤頭，沒鋤地，鋤把抵著下巴，盯著我，喜眉活目。
我笑了一下，笑出了聲，還能感到臉上的肌肉很放鬆很舒暢。對於墳墓，已經不陌生了。五年前，父親走了。父親走的時候我沒在身旁。那是清明前的晚上，那一夜風雨交加。文濤哥把電話打來，說父親已經從醫院回家了。我馬上意識到父親真的不行了。一個吸了多天氧氣的人一旦回家意味著什麼。可半夜的我沒有離開床。一百多裏山路，又是狂風暴雨，去哪裏找車？就是有車，誰敢開？兩條理由是我當時為自己開脫的借口。我沒把借口說出來，我明白那是上不了桌麵的理由。良心上的自己是怎樣訴說的？一個人一生隻有一個父親，任何人在世界上隻有一個父親，一生一世。父親隻有一個，可沒有了，一生中就這樣沒有了父親。這正是我心不寧的原因。
直到今天還記得清楚，那天去了周公廟，去了法門寺。一路四五個人，接待的人把我們像神一樣迎來送往，照相機攝像機一齊跟著我們。吃飯有人陪酒，唱歌有人陪唱，一支舞曲還沒結束，邀請跳舞的人已經站在旁邊。幾年後，再次來到那個單位，當年接待我們的人大都像不認識一樣，其中一位開會依然坐在主席台，吃飯依然端著酒杯挨桌走動。我禮節性地伸出杯子，那人沒與我碰杯，整個桌上惟獨沒與我碰杯。我把頭低了下來，這種姿態已經不是第一次，大概也不是最後一次。我已經習慣了低頭的日子。
我知道，這是遊離惹的禍，是大手指向的緣故。所謂遊離就是偏離了主航道，沒有在康莊大道上勇往直前，而是退縮了消沉了。這是後來從親人朋友眼神中讀出來的。不止一次地有人告訴我，某某結婚了，某某新近得了個好位置，某某調到另一個城市了。開始，我裝著沒聽見，盡量回避。後來報紙上刊出了照片，電視上出現了身影，我才大夢初醒，才明白回避是脆弱的，躲避是虛偽的，平靜如水是自欺欺人的，除非本身沒有感覺，思維完全麻木。便逐漸鍛煉自己的感覺，讓感覺凝固、凍結、風幹，把驚訝和震撼放置起來，放到腦後，放到看不見的地方。一切都不存在了，都沒有發生過，因為我沒有看見。
上了路才知道，這是通往鳳翔岐山扶風的公路，九年前走的也是這條路。遠遠地看見塬上有群山羊，水一樣流下來，旁邊是幾排窯洞和白色的房子。走到近處才看清房子不是人住的房子，而是一座座墳墓。每座墳墓競賽似的一座比一座高大氣派，而窯洞隻是些矮矮的土洞，一副荒廢潦倒的模樣。這個時候我想解手，便在草叢蹲下。一抬頭，鼻尖碰著了一塊石碑，碑上刻著幾個大字：玄武山陵園。我沒有吃驚，沒有恐懼，緩慢地站起來，一扭頭看見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兩人握著鋤頭，沒鋤地，鋤把抵著下巴，盯著我，喜眉活目。
我笑了一下，笑出了聲，還能感到臉上的肌肉很放鬆很舒暢。對於墳墓，已經不陌生了。五年前，父親走了。父親走的時候我沒在身旁。那是清明前的晚上，那一夜風雨交加。文濤哥把電話打來，說父親已經從醫院回家了。我馬上意識到父親真的不行了。一個吸了多天氧氣的人一旦回家意味著什麼。可半夜的我沒有離開床。一百多裏山路，又是狂風暴雨，去哪裏找車？就是有車，誰敢開？兩條理由是我當時為自己開脫的借口。我沒把借口說出來，我明白那是上不了桌麵的理由。良心上的自己是怎樣訴說的？一個人一生隻有一個父親，任何人在世界上隻有一個父親，一生一世。父親隻有一個，可沒有了，一生中就這樣沒有了父親。這正是我心不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