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再見,Homeless(2 / 3)

後來林曦發現,陳玦不僅是個油畫天才,而且好寫文,擅騎射,養蘭花,懂戲曲,才華橫溢,訥言敏行。

“若你生在古代,簡直就是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林曦拿他開玩笑。陳玦隻懂得一本正經地回:“你以後的成就一定會在我之上。” 然後繼續埋頭創作。

時間久了,她崇敬他,仰慕他的才華,他的學識,他的修養,也感激他的栽培。林曦很努力,學得很用力。陳玦愛惜她,教得也很用力,遺憾在這種用力卻不對等。不久後,林曦瞞著陳玦,搬進校外的一幢公寓樓,為了能夠經常見到她的恩師。

一切水到渠成,林曦很快開了自己的個人畫展。“我終於能底氣十足地和你站在一起了。”林曦穿漂亮的禮服挽著陳玦,她哪知道陳玦為這個畫展付出了多少。

“原來這就是陳玦的得意門生啊!”在香港,大家當然知道陳玦舊日的名字和名聲。

林曦低下頭,那晚的她光芒萬丈,卻寸步不離陳玦,挽著他,對她而言是一種巨大的安撫,這種心滿意足誰也不能理解。

畫展完畢,有人提議舉辦慶功宴,陳玦幾乎請來了這半生所有珍視的朋友。海島的夜裏潮濕而窒悶,爽利的大風時而吹得他的大衣呼拉拉擺動,林曦喜歡躲進風衣裏。隻要和陳玦在一起,她就會變得特別容易患得患失,半醉半醒間,林曦躺在他寬厚溫暖的臂膀。“我有心愛的人了。”她說。她愛他,盡管那是一種並不成熟、並不對等、甚至並不成立的愛。

“哦?”陳玦抱著林曦,避開她火一樣的眸,可手在顫抖,因為手中是他最為珍視的寶貝。而這寶貝要的愛,他回贈不了。他有家,有妻子,有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兒,最重要的是,他是老師,她是學生。

“累了幾天,我送你回去休息。”陳玦對林曦說。

“我不想休息,我隻想靠在你身上,你抱著我,我感覺溫暖。”她賴著不走,香水也是為他買的,隻因為那次一起去參展,他隨口說了一句:一生之水,喜歡三宅一生的味道。

因為林曦的任性,陳玦就那樣抱著她,靜靜等到第二天黎明。第二天一早,陳玦以回去給家人做早餐為由匆匆離去。

陳玦果然對林曦用心。“你有沒有考慮過學攝影?你對光影擁有同樣的敏銳。”這2年多以來,他永遠以一個師長的身份審視衡量這段感情,對於林曦,隻教授藝術,不談論感情。

林曦大為詫異,“你趕我走?”

“我隻是想讓你飛得更高,你還很年輕,可以做一些可能的嚐試。”

“可我隻想一輩子跟著你。”她斬釘截鐵。

“那是不現實的,我不可能一直帶著你走,翻過我這座山你會看見不一樣的風景。”他的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也許他一開始並不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他隻醉心於自己的藝術,以及這顆年輕的珍寶給他帶來的精神雀躍,至於愛情,他要不起。

“你是個好女孩,這樣下去,有沒有想過別人怎麼看你?”

“我何時在乎過別人的眼光?”林曦這種女孩,一旦愛上,不避斧鉞。

他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很多人說。可柳下惠何嚐沒有做過幼稚的事情。那次假裝和別人約會,本以為林曦會知難而退,可這囧局偏偏又被林曦拆穿了。

“好,那就把我介紹給你認為最高的山嵐,我去學攝影,我不跟著你。”她賭氣。

陳玦並不當林曦賭氣,他真的將林曦交給旅行雜誌的首席攝影師,一位友情篤深的老友。


(三)

有段日子林曦下定決心放棄陳玦。

她參加聯誼會,上征婚網,甚至嚐試One night stand ,可當她麵對陌生的臉孔時,滿腦子都是陳玦,“遺忘”計劃一次次失敗。

隻要聽到陳玦的任何消息,林曦比誰都緊張,左右打聽盤根問底。隻要陳玦一個電話,她便義無反顧赴約,可他除了交給她一些繪畫材料,什麼也不做,即便他那麼想見她。隻要陳玦說“你沒有進步啊”,她便馬不停蹄地追趕……

相比陳玦偶爾的“幼稚”,林曦就更不得了,水果刀割手腕這種戲碼不知演了多少次。在醫院,陳玦額蹙心痛:“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我不相信她有能力愛別人。”

那是她第一次見自己的謙謙君子情緒失控。後來,林曦消停了一陣子。

有時林曦也決定將這份沉甸甸的愛,摁進他的期望裏,從小小攝影助理到走南闖北的獨立攝影師,沒人知道這當中她又付出了多少艱辛與努力。孤單的夜,思念越發像瘋長的草,她央求陳玦:“你來看看我吧,就看一眼!”

“抽得出時間我就去。”表麵上他永遠是這種輕裘緩帶的樣子,可背後呢?他不會告訴別人,自己為了林曦的畫展低下高傲的頭顱去求人,在林曦高燒不退的夜裏不休不眠守著一整夜,林曦離開她去學攝影時,他千叮萬囑要摯友好好帶她。隻有說:“不放心,舍不得,那就不要交給我。”

林曦生日那天,陳玦來了。又是在熱鬧散盡後,告別同學,林曦將自己醉在雨裏跌跌撞撞。

陳玦在雨裏撿起她,狠狠摟進懷裏。“你瘋了?難道你不清楚好女孩首先要愛惜自己?”

林曦點點頭,安靜地望著他,不作任何反抗。

他將林曦放進柔軟的沙發,隻是摸著她的頭,輕輕說:“你換上這些衣服,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還有課,先回家。”男士格子襯衫上有白玉蘭香波的味道。她伸開雙臂緊緊箍住他,“我不要你走。”

“我晚點走,等你睡著。”陳玦這次沒有果斷拒絕,而是隨手拿起沙發上那本《紮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新書翻成舊書,卻隻字未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