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用一句名言,世上所有動物的消失都是人的消失,也是整個地球的消失。雪豹作為一種特立獨行的高寒區動物,在人心和精神當中,是具體的象征,也是人類心靈生活的參照。由此,豹不僅是人在俗世生活中的一種參照,且也具備了靈魂性和神性。人心中的不可及訴諸於他物,他物在被賦予人的心靈和靈魂意義之後,就愈發地不可或缺。
雪豹是雪線之上勇猛與機警的肉食動物,除卻它們本身的習性和能力,雪豹所攜帶的精神意味和象征意義,才是人類內心敬仰和熱愛它們的由頭。
與雪豹同在高海拔地區生活的,還有盤羊。它們的天敵是雪豹和狼。盤羊俗稱為大角羊、盤角羊。它們不像綿羊和山羊那樣羸弱,有著肥壯的軀體和靈敏的逃生本能。成年盤羊體長150—180厘米,體重110千克左右,毛色一般為褐灰色或汙灰色。盤羊一般生活在半開闊的高山裸岩帶及丘陵地帶,青海和甘肅祁連山境內盤羊的生活高度在海拔1500米至5500米之間。西藏可可西裏的盤羊則大都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寒草原、荒漠、草甸等環境中生活。
大致是因為弱小,又是食草動物。盤羊和其他品種的羊一樣,喜歡群居,一般以三五隻或數十隻為一群。主要在晨昏時候活動。盤羊善於爬山,耐寒。以禾本科、蔥屬及其他雜草為食。采食時候,它們會派出一頭成年羊在高處瞭望,一旦發現威脅,即發出信號,以便其他羊能夠盡快撤退到安全地帶。因為長期生活在高山寒冷地區,盤羊極善於在懸崖峭壁上奔跑跳躍。這一點,是人類豢養的那些羊隻所不具備的。
2008年夏天,嘉峪關一位朋友說,他在七一冰川看到了盤羊。
“七一”冰川在嘉峪關西南116公裏的祁連山腹地,於1958年被發現,大約形成於2億年前。整條冰川斜掛於坡度小於45°的山坡上,冰層平均厚度78米,最厚處達120米,冰峰海拔5150米。這是亞洲地區距離城市最近的可供人遊覽的冰川。觀賞最佳時間是夏秋兩季,冰川潔白,群山蒼翠,再加上祁連高峰積雪,麗日流雲,冰川四周草甸上還有繁茂的綠草和鮮花構成的牧場,當真是一道人間美景。因為高原地區氣候無常,一天內,可感受陰晴雨雪等天氣變化,於一山之中體驗各種氣候,在一日之內曆經四季。
朋友說,他看到的那隻盤羊站在七一冰川之上一塊巨大的岩石上,以俯瞰的姿態和眼神睥睨遊客,也看著在它之下的萬物生靈。那樣子,叫人想起智慧的隱士。生活在無人區的動物都對人有一種天性的排斥。
可以說,在祁連山腹地,盤羊是最具有仙風道骨的草食動物。如唐樂朋龜《西川青羊宮碑銘》中說:“太清仙伯敕青帝之童,化羊於蜀國。”羊是神仙所化,自然被道家奉為神物。我現在的工作所在地——成都市青羊區內的青羊宮,為西南地區最大的道家聖地。揚雄所撰《蜀王本記》說:“老子為關令尹喜著《道德經》,臨別曰:‘子行道千日後,於成都青羊肆尋吾’。三年後,老君降臨此地,尹喜如約前來,老君顯現法相,端坐蓮台,尹喜敷演道法。”
不惟道家,基督教——上帝也把他的子民稱之為羊。耶穌自己為“羔羊”。羊在很多時候用來祭奠,替人類贖罪。上帝也喜歡他的信徒以“羊”祭奠他,並且尤其喜“燔祭”,即燃燒的羊肉。《聖經》中有很多關於上帝和羊的“說法”和“闡釋”,如“我的羊聽我的聲音,我也認識他們,他們也跟著我。我又賜給他們永生,他們永不滅亡,誰也不能從我手裏把他們奪去。我父把羊賜給我,他比萬有都大,誰也不能從我父手裏把他們奪去。我與父原為一。”“耶和華是我的牧者。”“他領我到青草地上,在可安歇的水邊。”等等。羊是和人類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食草動物,其肉、其皮毛和靈魂,都被人賦予意義,也被神靈所喜歡。當然,兔、牛也是。祁連山的盤羊主要分布於與北阿爾金山的銜接處,另在索爾庫裏以南的南阿爾金山也有分布。朋友在七一冰川看到的盤羊,大致是夏季由北阿爾金山遷徙到嘉峪關以南祁連山腹地的盤羊。
與羊相關的,還有一個典故,即“羚羊掛角”。本意是羚羊以角掛在樹枝上睡覺,為的是安全避敵襲擊(見《埤雅·釋獸》)。宋代的嚴羽在其《滄浪詩話·詩辨》中引申說:“詩者,吟詠情性也。盛唐諸人,惟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透徹玲瓏,不可湊泊。”以羚羊掛角來證實詩境之“言有盡而意無窮”之空靈玄遠的特質和意味。令人感到欣慰的是,盤羊的數量於今還比較多,不像雪豹那樣難覓蹤跡,難見其形;更不像九色鹿,隻是一個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