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1994年,我才知道,九色鹿隻是一個傳說,和它的故事一樣,隻存在於敦煌莫高窟第257窟西壁上,原名《九色鹿本生》,采用長卷式連環畫的形式,按照從兩頭到中央的順序,把結局畫在中央,以突出“九色鹿”之正直善良形象。那個被九色鹿所救的忘恩負義之人名字叫調達。從名字看,就知道是古印度人。九色鹿的故事好像也選進了課本,很多人耳熟能詳。但我卻也覺得了失望,倘若沒有這個故事,真有九色鹿這種動物,是不是比獲得比一個故事更叫人熱愛和神往呢?
人類最初的曆史就是一部神話史,包括自我的神話和被神話。古希臘諸神是,我國的諸神也是如此。後人對英雄的先輩總是持一種仰望的態度,也總是在內心將他們拔高,從而與自己的平凡完全脫離開來,形成鮮明對比。人們也喜歡將世間其他物種“神化”成一種超凡、具備異能之物,如老虎、獅子、大象、馬、兔、雞、牛、羊等,此外,還有傳說中的神獸如青龍、白虎、朱雀、玄武、貔貅、麒麟等,都位列仙班,與神仙同不朽,在人心中享有至高之尊崇和虔誠。就鹿本身來說,幾乎各個民族也都將之神化為神獸。鹿是善良、美麗、通情達理的代名詞,同時也扮演弱者、受害人、委曲求全的角色。而敦煌莫高窟壁畫中的九色鹿,儼然是強大的,不僅可以救一個人,而且能影響一個國家的命運。
我也喜歡這樣的故事。正是這一些美好而與現實相對應的民間故事,促使了民族乃至人類的精神成長與道德圓滿。盡管人類總是有缺點,有惡,但惡最終要付出代價,並且被善良和正義所毀滅。這個故事的基本主題,顯然是深入人類骨髓的,也是人類思想和現實生存的強大精神支柱與核心所在。
幾乎每次由巴丹吉林沙漠進入河西走廊,看到龐大的祁連山時,我就想,在那巍峨之中,龐大與綿長之中,一定有很多的生靈,甚至人類從沒見過,至今尚未發現的,都在其中以一種奇異的方式存在並生活著。
雪豹是一種矯健和勇猛的動物,它在人心當中,既是速度和強勢的代名詞,又是嗜血與殘忍的捕獵者。相比九色鹿,雪豹是實有的動物。單從其名稱看,雪豹就是一種生活在高海拔地區的動物,分布於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等中亞地區,俄羅斯、蒙古、阿富汗、印度、尼泊爾、不丹、巴基斯坦等地也有。中國之喜馬拉雅山、可可西裏山、天山、帕米爾高原、昆侖山、唐古拉山、阿爾泰山、阿爾金山、祁連山、賀蘭山、陰山和烏拉山等山脈因為海拔高,多數為無人區,也是雪豹的理想棲息地。
可現在,雪豹和其他瀕危物種一樣,正在慢慢滅絕。祁連山雪豹似乎也很少了。相比狼和旱獺,雪豹的減少與自然環境惡化有關。但每一個物種都在不斷地適應自然自身的變化,有滅絕必有新生。
雪豹作為一種具有詩意,充滿象征意義的動物逐漸滅絕,對人類的精神來說,是一種巨大損失。豹子代表速度和力量,也代表獨立和自由。雪豹更以其高寒地區生存能力和生活習性,為世人所仰慕與讚美。奧地利詩人裏爾克的名詩《豹——在巴黎植物園》,從豹身上看到自己,看到整個人類的內心思想和精神困境,並對人類的本質性存在進行了隱晦而又獨特的思考。
敦煌的一位朋友說,他小的時候,聽村裏一個牧羊人說,有一年冬天,他在當金山口看到過兩隻雪豹,全身呈灰白色,遍體布滿黑色的斑點和黑環。毛發很長,看起來細密而又柔軟。尾巴粗大。他開始以為是狼或者豺狗。那是向晚時分,豹子可能出來捕食。他把五條牧羊狗放出後,趕著羊群急忙下山。但牧羊狗和雪豹並沒有發生衝突,兩者隻是對峙了一會兒,雪豹即轉身往更高的地方奔騰而去。
雪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貓科動物,通常在5000米以上的雪線地區活動。它的名字也由此而來。雪豹還有草豹、艾葉豹、荷葉豹等稱謂。雪豹頭小而圓,尾巴的長度與身體基本相當,或略短。可能是生活地太寒冷的緣故,雪豹也長著長而厚的毛發。一隻成年豹體長在110至130厘米之間,體重80千克左右。
雪豹的珍貴程度,可與大熊貓相提並論。它們晝伏夜出,每日清晨和傍晚獵食,在巢穴周圍和領地內活動。與狼不同的是,雪豹有著獅子一般的驕傲和獨立,不喜群居,捕獵也常獨來獨往。這種曾經橫行雪域高山的機警、敏捷,又善攀爬、跳躍的物種,現在已經很少能見到了。近年來,人們先後在內蒙古阿拉善、新疆溫宿縣及托克遜縣戈壁、甘肅臨澤農村、四川阿壩州、三江源腹地等地發現幾隻雪豹或其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