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三郎幽幽的歎了口氣,想起來她是個多麼冷酷無情的人,拿起算盤,翻出過去的賬簿,開始老老實實的算賬。
賬簿上確實有些問題。二叔隻有點小聰明,做假賬做的都不穩妥,記錄上有一馱的貨物落水損壞了。
商隊裏雖然有二叔的親信,但也有寨主的親信,文蜀挨個把他們叫來談了談,隻問兩件事‘在哪裏落水’‘落水的是什麼東西’,果然答案各不相同。
她暫時不動聲色,先檢點了私鹽的成色和重量,再讓黑衣騎士往各處走一趟,一部分私鹽分銷給其他私鹽販子,另一部分私鹽由幹娘親自押送去玉瑕府。
一斤私鹽,便宜的也要三兩白銀,貴的地方能賣到七八兩白銀。
幹娘被叫來開會時,連忙說:“我看見老二他帶了一個大包袱下山去了,怕是自己夾帶的貨物,要去銷贓。”
文蜀不動聲色的打發走她,攤開地圖仔細研究了一會:“還是缺人。青龍莊不會願賭服輸,輸給我的商路上,必然絞盡腦汁給我搗亂。拍別人去恐怕鎮不住那些嘍囉,得我親自去一趟。可社火在即,青龍莊又一定惦記著被我搶來的小公子。”
貓兒在旁邊挑燈芯:“五姐,外麵好大的雨,天黑了,該吃晚飯了。”
……
一轉眼過了兩天,葛謹風沒再見到大王,隻有又酸又扭捏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桑植作陪。
桑三郎安靜消沉了半日,隻和‘風謹’一起遊覽,談些詩詞歌賦、天下大勢。風公子要借用書房,他也慷慨出借,顯得自己能當家做主。
書房裏除了十三經和農學之外,隻有兵法。書頁上橫七豎八有不少潦草批注,寫的是:說得對、真有道理、我咋想不到呢、對對對、妙啊、那誰那誰和那誰都死在這一點上字不會寫、哈哈。
葛謹風夜裏真聽見狼嚎了。白天仔細琢磨,桑三郎不過是個庸庸碌碌的俗人,他一心想考取功名,這樣的人,朝廷中足有千八百人,俯首皆是,不足為奇。可惜寨主是女子,最多也隻能被人招安,做一員女將。
暗暗琢磨著能不能將這位寨主收為己用。自己的太子之位雖然風雨飄搖,但隻要是太子,就有機會。天王能招安盜匪為他所用,我有何不可?她既驍勇善戰,又懂得養兵練兵,似乎還懂得治民耕種,又與飛天盜賊的關係緊密,人才難得。門口匾額隻是吹牛而已,倘若她願意助我登基,那真是如虎添翼,許多難題迎刃而解!
桑三郎在和他一起爬山看梯田時,突然說起:“我當初也是被掠上山,已經大半年了。有家難回。我畢竟是讀書人,自有我的風骨氣節。本來不願意順從,若不是家有父母高堂,就該一死了之。枉耽了這虛名,有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活的毫無男子氣概。唉。我豈能為了自己脫離苦海,就要推你進火坑呢。隻是這位寨主和別的寨主都差不多,在婚姻大事上,都是一屜頂一屜,見新人忘舊人。”
桑三郎見這俊俏公子垂首不語,不由得感慨起來,世家子弟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雖然年少俊秀,又有什麼用呢?這吃苦受罪,遭人白眼的日子,很快就會折磨的這皮膚潔白如玉、雙眼亮如黑漆的美公子神色黯淡,說不定他還會一氣之下自盡身亡。我隻是覺得委屈,說不定他會不堪其辱而死呢。
心中的憐憫多過了喜悅,歎息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公子,我奉勸你一句,在這山上不是講道理的地方,你還是屈身侍奉為好。多忍耐幾日,或是你家人來贖你,或是有了新人來頂替你……以公子的姿容氣度來說,難了。”
葛謹風心裏咯噔一下,一切疑點都解開了。以一個土匪來說過於溫和的態度、自稱被掠上山還在吃醋的相公、其他人的暗笑不語都指向一個很清晰的點,那就是寨主看上自己了!
這不足為奇,天王天生是龍鳳之姿,先皇後也是如花似玉,葛謹風也是公認的美姿儀,不亞於潘安衛玠的美男子——一切讚譽在他的隱疾被暴露出來之後蕩然無存。也不難以想想,這見色起意的土匪頭目在得知實情之後,很有可能會惱羞成怒,翻臉無情。這就難辦了!
桑三郎壞心眼的鼓動他主動去勾引寨主,他知道文蜀修煉的武功需要禁欲,可能就是傳說中被人奪取紅丸就會流失一半內功的神龍內功。她出於許多理由時常換相公,外人對此一無所知。一旦風公子冒犯她的禁忌,再被寨主羞辱一頓,就能斷絕對方把自己取而代之的可能性。
桑三郎固然想走,也不能容忍自己被棄若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