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五色昆侖石(3 / 3)

“我是動物園的大熊貓啊?看啥?”

“差不多,你都快成國寶啦。他知道啦?”

“啥?”

“我們兩個人的事。”

“對,知道啦。他問我,我全說啦。”

“怪不得……”他臉上頓時陰雲密布,“他怎麼說?”

“你說咋辦?他要宰了你。”

他說:“我倒是想過,萬一他知道了,我就去求將軍。將軍會對他說,我已經罵過賀大民了,讓他給你陪罪。你也大度一點,男人嘛。”

“你把將軍看成你丈母娘啦。”

“都一樣。要是他不擔待,那他就不是將軍了。”

她把襯衣取下來扔到一邊,哧溜一下鑽進了被窩。他伏下身去吻她。她躲開。

“知道不知道我在生氣?”

“我知道你不讓我來,可我忍不住。我擔心他會把氣撒在你身上。”

他們抱在一起,久久地接吻。她顯得非常激動。早晨被丈夫逗弄起來後又被丈夫撂荒的性情再一次繁榮了。她恨著丈夫,愛著麵前這個勾引過自己也被自己勾引的男人,抖抖索索地蜷成一團。

“上來,你上來。”

她替他解開衣扣。他抓住她的胖乎乎的手來回搓揉著。

“你忍一下,忍一下。”

“不忍了,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忍了。”

“那我得忍著,我得去見將軍。”

“不去了,不去了,我哄你哩。他咋會知道?高語水不是一個愛告狀的人。”

賀大民直起腰,鬆開她的手,疑惑地望她。

“真的?”

“沒出息,經不起一點風浪。要是到了那一步,我早就不在這個家裏啦。他眼裏是揉不進一顆沙子的。”

他長長吐了一口氣:“為啥要嚇唬我?”

“考驗你。”她嘩地掀掉被子。“快點,脫呀。”

他眼裏閃爍奇異的光彩,欣賞著她赤裸的肉體:白白胖胖,軟軟乎乎,見了不眼饞就不是男人。他摸摸她的肚子,俯身想吻卻又站了起來。不行,現在不行,今天不行。今天是一個光榮的日子,得去見將軍。晚了就去不成了,會終生遺憾的。沒有一個荒原人會錯過今天這個機會的,況且是我呢。我是誰?我曾是將軍的保鏢,曾和將軍一起轉戰南北、曾和將軍在雪沃荒原的時候睡過一個被窩,曾經在無吃無喝的環境裏和將軍同生死共患難,甚至可以說,沒有我就沒有大家愛戴的將軍。對不起,親愛的張秋濃,我也得考驗考驗你了。我馬上要走,再看你一眼就要走。他朝後退去。

“大壞蛋,你傻了麼?”她嘩地將被子蓋上,翹起頭,“你要幹啥?”

“要走要走,現在必須走,來不及了。”

“不就是將軍冷餐會麼?”

“你知道?好,我就不多說了。”

“你還是說說,將軍要緊還是我要緊?”

他吃驚她居然會提出這樣的問題,臉上頓時嚴肅起來,告訴她,到底誰重要你自己惦量,有一句話你要記住,沒有將軍地球就不轉了,可要是沒有你呢?她吼起來,沒有我你還會找十個八個女人是不是?將軍重要你去找他呀,你跑到我這裏騷啥情?他擺出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好好,不說了,你今天的腦子不對勁。等他走了,我給你好好說說將軍。你沒在荒原生活過,你哪裏知道,你說的話是犯罪。

他走了。她就像早晨丈夫離去時那樣氣急敗壞地從床上坐起來,抓起襯衣趕雞似的揮動著,微胖的臉上肌肉聳然而立,一雙杏仁眼睜得滾圓,像兩顆明閃閃的玻璃球就要崩出來了。

“你滾,有本事你再也不要來找我”

他在下樓梯時聽到了。怎麼會不來找你呢?我沒本事,沒本事,你算是把我看透了。我是可以給你下跪的,甚至可以像通常人們戲謔的那樣,跪在搓板上或做一個床頭櫃(跪)。但是,我必須讓你明白,將軍,是山,是頂住天空不讓它塌下來的大山,而你,能夠讓我給你下跪的女人,和我一樣,是一把土,它最終會隨風飄散而不留任何痕跡。

他坐出租車來到總部二十三號樓前,跑步上去,直奔五樓。五樓是保衛處的辦公室。我的入場券,誰拿了?給我,給我。他推開了所有辦公室的門。沒有了,你來晚了,雖然我們處裏人人有份,但是在你沒來的時候,有人說,他肯定不想去了,肯定覺得無臉再見將軍了,就把他的入場券讓給來自清華園的大學生吧。他怒氣衝衝地來到處長辦公室,拿來,我的入場券,你的女兒沒有權力占用我的。我曾是將軍的鐵哥們,不不,不是鐵的,是銀的、金的,為啥不敢見將軍?處長說,別急別急,我早就安排好了。你曾是將軍的警衛員,不,是保鏢。你今天再保一次鏢怎麼樣?保衛人員是不需要入場券的。去,穿上你的警服,再到庫房裏拿一把槍。我現在就給公安處打電話,讓他們給你安排一個好位置。

賀大民聽了打了個愣怔,又頓時喜形於色了。應該這樣,早就應該這樣了。自從他離開了將軍,就從來沒有被重用過。今天是頭一次。頭一次他要在一個重要而熱鬧的場合扮演一個重要角色了。他扭身就走,臉上充溢著孩子般的喜悅,心想自己佩戴著槍,威風凜凜站在將軍身後的情形,便不知該怎樣得意了。不能搭理他們,對那些喜歡和自己開玩笑的熟人,絕對不能正眼去瞧。要嚴肅對待所有人,包括女人。更不能喝酒,除非給將軍代酒。是的,他肯定會給將軍代酒,一是因為將軍畢竟老了,不勝酒力了,二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壞人,他們,為了種種好人不能理解的目的,說不定會在酒中下毒藥。他沒見過毒藥,他嚐不出來,但是能夠以身試毒。這就是說,為了將軍,他隨時準備付出生命。生命是什麼?生命就是隻要他能夠獻給將軍就會使他在荒原獲得最高榮譽的那種東西。

他想著,異常激動,仿佛此去就是為了獻身,為了流芳千古。

他來到一樓倉庫,禁不住抓起了電話。

“找一找三單元三樓的張秋濃,麻煩找一找,有急事。”

“你是誰?”

“我呀,我姓樓。”

“哦,知道啦,你是她愛人呀,我就去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