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數叨的幾個人二話不說,轉身極快地朝家走去。羅漢石跑起來,沒跑幾步就被圍繞行道樹的青磚棱子絆了一下,一個馬趴額頭磕到樹杆上,他哎喲一聲,想抱頭卻抱住了胳膊粗的柳樹杆子。
“昨晚喝多了?”趙立田問道。
“見鬼了,我一激動就見鬼。”
他爬起來又跑,可這次跑錯了方向。人們喊他回來。他嘿嘿笑著。
“你這樣激動,將軍他知道麼?”高語水道。
“我會轉告的。”賀大民在他們後麵大聲說。
“這流氓,好像他是將軍的兒子。”紀岡低聲嘀咕。
“不配,他絕對不配。”高語水說著朝馬路對麵走去,他和他們不住一個區。
賀大民衝他喊道:“語水,你穿那身獵裝特別精神。”
瞎操心,又不是和女人合影。高語水想。但他還是決定回家要換上那身他很喜愛的棕紅色獵裝。
賀大民望著他們,覺得完成了一件重要工作,很滿意地要去總部,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樓宇人被飄風鳥兒的叫聲吵醒後,心裏不禁恨恨的:這嫖風打浪的飛蟲,明天支個大炮轟毬掉。他用被子蒙住頭,就又飄飄乎乎睡去了。等他再次醒來時,發現妻子也和自己一樣蜷縮在被子下麵,那些柔軟的長發淩淩亂亂地和自己的胸毛糾纏在一起。他朝後輕輕挪動身子,掀開被子坐起來,抿抿舌頭.覺得渴極了。
他下床來到外屋,從茶幾上拿起一隻盛有殘酒的玻璃杯,潑到地上,倒了一杯開水,細細呷一口,有點燙,就去廚房擰開水籠頭,一連喝了三杯。
再回到外屋時他已經睡意全無了。他看看茶幾上那些樣子十分難看的剩菜和東倒西歪的杯盞,看看地上圍繞著茶幾的那些喝空了的酒瓶,不禁有些不快:九個人才騰空了十五瓶四糧液。局裏這夥子人,本事沒有喊頭大,喊著喊著就開始耍賴了。在花麗海他從來不跟賴子喝酒,要麼別喝,要麼痛快淋漓,廢話少說。他光身子坐到沙發上,拿起喝剩下的半瓶啤酒咕了一口,覺得味兒已經變了,就吐到地上,然後拿起一根煙點著,吸了幾下,就聽裏屋有響動。他叼著煙走進去。
“醒啦?”“沒醒。”“那你這是夢話?”“沒醒,就是沒醒。”“那就再睡。”“一個人睡,連夢都沒有。”
他笑笑,把煙掐了,扔向外屋,一仰身就滾進了被窩。兩隻藍色的塑料拖鞋啪啪地掉在一雙擺得很整齊的紅絲絨繡花拖鞋上。
“明天就走啦?”“你知道你還問。”“不走不行?”“也行。”“哼,你忘了,你每次都說行,可一到時候就走了。”
他脫掉自已的褲衩,也脫掉了她的褲衩。
“你也別忘了,那是你攆我走的。”“反正留不住,不如喊喊叫叫讓你滾,免得淌眼淚。”“我的好媳婦,千萬千萬別淌眼淚、那是一股一股的硫酸,往心裏燒,受不了的。”“那我咋受?我的主兒,我咋受?”
她岔開腿,讓他放進去。
“你走了,我就像活在黑夜裏,你不來,天不晴。你想,我是你的,我不能找別的主兒,想過沒有哇?”“啥?你再說一遍.天上長出草來了,你腦子裏咋會有這種又歪又浪的想法?”“早有了,你跟我頭一回睡覺的時候就有了。”“為了啥?為了啥?”“為了你不知道不養娃娃的女人沒有奶水,為了你不讓我把燈熄掉、不讓我自己睡一個被窩。”
他轉怒為喜,輕輕地運動著,吻她,在臉上、脖子上、胸脯上到處吻她。他想到自己吻她的機會太少太少了,他應該補償,他必須補償。他像一隻把頭長時間埋在食物裏的餓狗,幾乎喘不過氣兒來了。這使她漸漸變得很激動。她用兩臂纏住他的腰,使勁勒著,身子一挺一挺的。
“我的苦,我的苦,你就是我的苦。”“那你就嚐一個,好好兒嚐一個。”
他開始用力了,每次都很實在、很有效。她把頭偏過去,惺眼望著外屋。
“千萬千萬……”“咋啦?”“你忘了,你忘了上次你回來,也是早晨你要我,剛把我的性子挑起來,就有人在門外又敲又喊。你撂下我,穿上衣服就出去跟那人走了。”“這次不會,要是誰喊我,我不會不給聲氣麼?”“我就怕、就怕你會後悔的。”“除非我不想要你。”“你想要我我知道。可是,你忘了,你總是忘,你會猛乍乍地想起來,你總會猛乍乍地想起來。你別想,你啥也別想,就想我,就想你的這個。”“別說了,就是天塌下來……”
他的聲音顫悠悠地中斷了,身子也突然不動了。她在他下麵痙攣似的抖了一下,然後就鬆開了箍緊的雙臂。
“咳,媳婦,你咋不早提醒?”“我知道,我早知道你會是這個樣子的,走吧,快走,再不走就遲了。”“已經遲了。”
他迅速把那東西拔出來,顧不上揩一把,就套上褲子登上鞋,拿著衣服朝門外衝去。
“你滾吧,你再也不要回來了。”
幽怨的媳婦大聲喊著,但他沒有聽見。他心裏隻惦記著去總部領取入場券的事。有了入場券,才可以參加今天在大視野飯店舉辦的將軍冷餐會。他騰騰騰地從五樓一口氣跑下來,衝出樓門,大步前去,走過三棟樓,就要踏上馬路時,見賀大民迎麵走來。他厭惡這個人,一扭身閃進一棟大樓的背後,繞了一大圈才來到馬路上,回頭看看,賀大民已經不見了。
他來得正是時候,卻又不是時候。
他敲門,裏麵沒有回音,再敲,敲得重了一些,門就自動開了。他猶豫了一下,走進去。
“小樓,小樓啊,我來叫你。”
“喊什麼?門關上,他比你積極十萬倍。”
“我知道他走啦,我是故意喊給你聽的嘛。”
賀大民回身把門關死,來到裏屋她的麵前。她還沒有起床,坐起來用被子擁著自己,身上披著一件白色襯衣。他坐到床邊,想望她又不敢望似的擰著脖子。
“不知咋的,今兒早上忍不住要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