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司西平措(2 / 3)

王岩說:“你知道我撞死了一個人,她叫伊卓拉姆,或者說,伊卓拉姆選擇了讓我撞死。在我內心無法排除煩惱的時候,你告誡我,履行警察職責,皈依慈悲佛門。現在看來你是對的,盡管我整天麵對的是犯罪、暴力、血案,是新信仰聯盟以及烏金喇嘛對佛教的進攻,但命中注定我是一個與佛有緣的警察。”

古茹邱澤說:“心念是最好的緣起,你會成為正義的化身,就像威懾邪惡的護法神。”

王岩又說:“我有一個女朋友,她叫珀恩措,最近死了,是跳樓自殺的。跳樓前她不讓人報警,發誓說一見警察她就跳。可我還是報了警。有人說,我是故意這樣做的,就是想逼死她。可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怕她繼續糾纏我?珀恩措還有一個啞巴妹妹,沒有工作和收入來源,而且還吸毒,據我看不是一般的上癮。本來很漂亮,跟她姐姐一樣漂亮,後來變得骨瘦如柴,像鬼一樣。現在誰來照顧?真可憐。”

古茹邱澤直勾勾地望著王岩,眼光就像兩把洞穿一切的利劍,半晌不言語,突然說:“你來照顧。”

王岩條件反射似的渾身一顫:“為什麼?”

古茹邱澤迷蒙了眼睛,答非所問地說:“你皈依吧,皈依需要灌頂,它是一個人良好品行的保證。”停了片刻又說,“我看到了你靈魂的不安和內心的懺悔,那是自性歸佛的萌芽,青蒼蒼的萌芽,在遼闊的心海裏,已是有根有葉了。”

卓瑪聽得有些不耐煩了,起身要走。

古茹邱澤說:“就在這裏等著吧,一會兒,所有的人都會來這裏。”

話音剛落,一群外來喇嘛擠過來,圍住了他們。

王岩警覺地站起來:“你們想幹什麼?”他想起了“度母之戀”曾經告誡他的:“從現在開始,你見到的每一個陌生人,都可能是烏金喇嘛。”他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屬於警察的直覺:自己身邊的這些人中,一定會有烏金喇嘛。


2

骷髏殺手跑下西日光殿,跑到東大殿,沿著旅遊通道,跑向靈塔殿,往南躥上樓梯。然後推開守門的小喇嘛,翻過鐵柵門,來到布達拉宮金頂。

這裏沒有僧人遊客,寂靜如同曠野,作為殺人現場是如此理想。骷髏殺手掏出手槍,直奔香波王子。

香波王子一愣,倉促後退,卻撞到了牆上。回頭一看,自己正好在牆邊,牆外是一百一十七米的懸空高度。他靠牆站住了,恐懼地看著骷髏殺手一步步向他逼來。

骷髏殺手往前走動著,突然停下了,在五步遠的地方舉槍瞄準了香波王子的頭:“原來你是想死在布達拉宮金頂,也好,我打死了你,再把你扔下去,那你就是不慎摔死的。”

香波王子無話可說,望了一眼骷髏殺手身後不遠處的梅薩。梅薩拔起一根掛經幡的經杆,平端著,用有經幡的一頭對準骷髏殺手的後背,悄悄過來。

香波王子說:“你先別開槍,聽我說,你知道你將要殺死的是什麼人嗎?”

骷髏殺手說:“一個叛誓者的轉世。”

香波王子直搖頭:“不對,是一個風流情種,他在情場上縱橫馳騁,所向披靡。他短暫的一生裏,贏得了無數姑娘的愛情。你猜他靠什麼征服姑娘?是靠了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骷髏殺手憨憨地搖頭:“不對,靠的是倉央嘉措情歌。”

香波王子點頭道:“答案正確。可當他用倉央嘉措情歌去勾引他最心愛的姑娘時,那姑娘卻拒絕了他,還嘲笑他最不懂倉央嘉措、最沒有資格唱倉央嘉措情歌、最不配擁有愛情,你知道為什麼?”

骷髏殺手說:“不為什麼,就因為他真不懂。”

香波王子說:“你聽過我唱情歌,你說我是最不懂倉央嘉措的人嗎?”

骷髏殺手說:“會念經的喇嘛多又多,真懂經的喇嘛少又少。”

梅薩接近著,接近著,突然發力衝過來,把經杆戳向骷髏殺手的脊背。

香波王子緊張得張大了嘴。骷髏殺手從香波王子眼光裏發現了危險,一側身,讓過了經杆頭。梅薩一擊落空,身形不穩地向前踉蹌。骷髏殺手順勢一撥,牽引梅薩來到了香波王子身邊。香波王子張開雙臂,把梅薩緊緊抱在懷裏。經杆落在地上,經幡嘩啦鋪了一地。

骷髏殺手舉槍對著梅薩:“我本來沒得到殺你的指令,可你已經來了,隻好讓你陪葬了。”

梅薩說:“我自己找死,我不怨你。隻想求你等我問他一句話再開槍,好嗎?”

骷髏殺手說:“一個快死的人的請求,我能不答應嗎?”

梅薩張開雙臂,吊在香波王子脖子上,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纏綿,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說你不懂倉央嘉措和他的情歌,想知道為什麼嗎?”

香波王子點頭說:“想,做夢都想。但我不希望你告訴我,我是掘藏師,我要自己去證悟。”

梅薩說:“也好。死到臨頭,我忽然想聽歌,你願意為我唱嗎?倉央嘉措情歌。”

香波王子說:“當然願意。可是你要排隊等著,我先要給另外一個女人唱。”

梅薩一怔:“另外一個女人,誰?”

香波王子說:“有人死了,比活著幸福;有人活著,比死了痛苦。這個拿槍對著我們的人,是個不幸的殺手。他愛他的女人,女人卻離開了他。我猜不是那女人不愛他,是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不能容忍親愛的人把殺人當做修煉,把別離當做圓滿。男女間的糾葛和人世間的所有恩怨一樣,不能用怨恨去報複,隻能用愛心去包容。我想先為這個身陷哀怨的女人唱一首。”

梅薩鬆開香波王子,離開一點看他,兩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