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薩說:“再占一次吧,換一種方法。”
智美搖頭:“我的占卜沒有不靈的,隻是我們不理解。”
香波王子突然揚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從座位上拿起邊巴老師的筆記本電腦放在了自己懷裏。
梅薩說:“電腦?不可能吧,它讓我們走向電腦?”
香波王子打開電腦,呆呆地望了一會兒,欽佩地說:“智美你真厲害。”他把電腦端給他們看。電腦的屏幕保護上,依舊是輝煌一片的寺廟襯景和姣好美豔的唐卡美女。
“我們通過唐卡美女孔雀尾毛的項鏈知道了她是瑪吉阿米,那麼輝煌一片的寺廟襯景呢,是哪裏的寺廟?”香波王子臉上掛著神秘的微笑,“一切都是佛法,一切都是‘授記’,一切都是‘指南’,就看我們有沒有領悟的智慧了。‘授記指南’的啟示和智美的占卜,把我們指向了同一個地方……”
梅薩和智美都瞪著香波王子。
香波王子不說了,摸出突然響起來的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下意識地掃了一眼梅薩,自嘲地撇撇嘴,這才接了。
對方說:“我是珀恩措。”
“知道你是珀恩措,我正忙著呢。”
“我要死了。”
他朝梅薩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你別嚇唬我,真的我很忙,沒時間管你。”
“不是要你管我,就是想告別一下。”說罷,對方掛了電話。
梅薩和智美仍然瞪著香波王子:“說呀,我們去什麼地方?”
香波王子心神不定地說:“國子監。”
其實他想說的是:“我們要去甘肅拉卜楞寺。但在去拉卜楞寺之前,必須去一趟國子監。”那天傍晚,香波王子去雍和宮開啟“七度母之門”時,把他的牧馬人停靠在雍和宮旁邊的國子監,現在得取回來。
梅薩說:“也許不用,我們可以坐飛機去拉卜楞寺。”
香波王子說:“到了以後呢?你能開著飛機在甘南草原上到處跑?再說我每次上路都是牧馬人帶著我,它是我的吉星。”
梅薩說:“可能會有人守株待兔。”
香波王子說:“那也得試試。聽我的,天黑以後行動。”
他們躲在雅閣轎車裏小睡了一會兒,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在香波王子眼裏,北京的天是說黑就黑的,不像西藏。西藏的傍晚有些黏糊,太陽挑在山尖上,硬是不下去。山就隻好戳破它,搗碎它,迫使它流著血,紛紛亂亂地沉沒到山背後。但西藏的天說黑就真的黑了。北京的天雖然黑得快,卻又不是真黑,路燈和霓虹燈會代替陽光繼續照亮這個世界。
香波王子望了一眼窗外,望到了不遠處霓虹燈裝飾下“奇正藏藥”的大廣告牌,望到了大廣告牌下的三角形燈箱廣告和帶花壇的路島,路島上停著一輛中型貨車。燈箱廣告是用於治療各種皮膚病的藏紅神妙水,嬌豔無比的形象大使正是藏族女歌星阿姬。阿姬半裸著胸脯,胸脯上醒目地寫著‘香波王子’幾個黑色藏文字。誰把我的名字寫在這裏了?他一時好奇,開門過去,站到了燈箱廣告前。
香波王子用手指抹了抹自己的名字,知道那是剛剛寫上去的,突然一陣警覺,正要回走,發現一個黑影被公路上更強的車燈打在了燈箱廣告上,他扭了一下頭,意識到危險已經來臨,忽地彎下腰,把屁股朝後猛地一撅。黑影被撅出了半米,那把本來要刺進他心髒的刀劃破衣服,擦身而過。黑影收起刀,一腳踢在他屁股上。他仆倒在燈箱上,一頭撞碎了玻璃,顧不上疼痛,抱著頭回過身來。
他瞪著黑影,發現對方就是在大食堂看到的鼻子塌陷、顴骨高隆的骷髏殺手,那把雕飾精美的骷髏刀從大食堂晃到了這裏,白亮得越來越像燈光了。
“不要這樣,你們一定誤解了‘七度母之門’。”
“是‘七度母之門’誤解了佛教,以為佛教是可以被羞辱被摧毀的。”
“一定不是羞辱和摧毀,開啟之後你們就會明白。”
“沒有開啟之後。”
骷髏殺手再次舉刀逼過來。
香波王子看看不遠處來來往往的行人,大喊一聲:“來人哪。”
有幾個人很快圍過來。骷髏殺手看了一眼,轉身就走。
香波王子揩了一把額頭上的血,朝雅閣走去,頭暈目眩,走路都沒有方向感了,趕緊蹲下來,想休息一會兒再走,突然聽到有人喊:“快讓開。”抬頭一看,隻見路島上那輛中型貨車朝他駛來,速度極快,根本來不及逃跑。他“哎喲”一聲,縮成一團,閉上眼睛,等待著撞死,就聽嘩啦一聲,接著就是緊急刹車的聲音。香波王子抬起了頭,看到中型貨車的車頭玻璃已經爛出了一個大洞,一塊六角形的地磚滾落在車頭下,車前挺立著梅薩。梅薩一手扶正歪斜的牛絨禮帽,一手指著骷髏殺手吼道:“有本事你連我也殺了。”
骷髏殺手和貨車一起無語。盡管修煉已經進入血祭階段,但他隻能殺死“隱身人血咒殿堂”指定的目標。他默默看著如花似玉的梅薩回身扶起香波王子,朝雅閣走去。那一瞬間,他想起了離開他的兒子他媽——格桑德吉。
他聽見香波王子說:“你又一次救了我。”
又聽見梅薩說:“我救的不是你,是‘七度母之門’,是倉央嘉措遺言。”
2
在失去目標的這段時間裏,警察王岩開著路虎警車路過了自家門口。他突然停下,對身後的碧秀和卓瑪說:“你們兩個立刻去國子監,監視一直停靠在路邊的牧馬人。”直覺告訴他,香波王子不會丟棄這輛性能極好的越野車,對方在逃跑,越野車是最好的逃跑工具。
卓瑪說:“哪裏是國子監?我們兩個都是外來的,路不熟。”
王岩說:“那就把車留下,你們坐出租車。”
碧秀問:“你是頭,你去幹什麼?”
王岩說:“我要回趟家,見個人,很重要,有情況給我打電話。”
三個人中,隻有王岩是北京警察,關於他的單位和職務他一向守口如瓶。別人隻知道他一直都在關注察雅烏金事件。就在事件過去多年,他覺得已經不可能延伸到中國時,中央民族大學的教授邊巴之死突然激醒了他。他雖然還搞不清楚這起案件的背景,也無法斷定它是不是意味著烏金喇嘛已經潛入中國,甚至都不能確認是邪惡者的犯罪,還是正義者的懲罰。但憑著一個警察的嗅覺,他覺得邊巴之死一定與這位教授潛心研究的“七度母之門”有關。而“七度母之門”的出現作為察雅烏金事件的尾聲,給這個世界留下的懸念肯定比察雅烏金事件本身還要重要,它很可能是新信仰聯盟向佛教發動進攻的唯一武器。由於“七度母之門”屬於藏傳佛教,他希望上級派一個精通藏族文化和宗教的警察協助自己。於是碧秀便從拉薩飛到了他身邊。碧秀是拉薩重案偵緝隊的副隊長,昨天才到,幾乎是一下飛機就投入到了破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