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金又說:“聞思學院是拉卜楞寺的顯宗學院,是一個聲名顯赫、廣結法緣的誦經道場,可同時容納四千喇嘛。當他們一起放聲的時候,厚重的木板門都會被吹動得吱呀吱呀響。”
走到哪裏,央金講到哪裏,香波王子不勝其煩地加快了腳步。
梅薩和智美故意落在後麵,低聲問一個添油點燈的喇嘛:“知道仁增旺姆神像在哪裏?”沒有結果,又去問別的喇嘛。喇嘛們一個比一個迷茫,反而追問梅薩和智美:仁增旺姆神像是什麼?好像“仁增旺姆神像”跟藏傳佛教壓根沒關係。
香波王子快步走著,打量著正殿內那些著名的粗壯柱子和華麗的幢幡寶蓋,在寺主嘉木樣大師和寺院總法台的金黃寶座前停了幾秒鍾,然後雙手合十,走過了釋迦牟尼、宗喀巴、二勝六莊嚴和曆輩嘉木樣大師的塑像。在一片斑斕得令人眩暈的刺繡佛像護送下,走出聞思學院,走向一座高大宏麗的殿堂。看了一眼清嘉慶皇帝禦賜的匾額“壽僖寺”,一步跨了進去。
壽僖寺是拉卜楞寺最高的建築,六層之巔的宮殿式方亭上,覆蓋著鎏金銅瓦,飾有鎏金銅獅、銅龍、銅寶瓶、銅法輪、銅如意。殿內供有令人震撼的鎏金彌勒大銅像,兩側是情態超逸的鎏金八大菩薩銅像。
香波王子這兒看看,那兒望望,扭頭不見央金,便走向一個老喇嘛,恭敬地彎下腰說:“師傅,我打聽個事兒,仁增……”突然發現央金從一根柱子後麵閃了出來,趕緊閉嘴,轉身走開。
央金跟過來說:“你要打聽什麼,也許我知道。”
香波王子說:“這還用問,來了寺院,不就是打聽佛像嗎?”
央金說:“拉卜楞寺是一座規模宏大的造型藝術博物館,寺內保存有佛像兩萬九千多尊,你打聽哪尊佛像?”
“我打聽最大的佛像。”
“最大的佛像是獅子吼佛,一眼望不到頭。”
“最小的呢?”
“最小的佛像是千佛樹上高不盈寸、輕不足兩的木雕小佛——兩個五彩的蓮花台,一對鍍金的大寶瓶,兩棵精銅菩提樹,每棵樹上有五百葉,一葉立一佛,共有一千佛,稱為千佛樹。它是稀世珍寶,更是藏傳佛教的造像奇葩。”
香波王子還要問什麼,就見戴著棕色高筒帽的骷髏殺手匆匆走進了壽僖寺。他躲到柱子一側,繞過骷髏殺手的視線,快步出去,直奔不遠處的釋迦牟尼佛殿。
他想起了“七步蓮花”的典故。釋迦牟尼一出世就能行走,走了七步,每一步都開出了一朵蓮花,於是蓮花便象征了佛陀的誕生。佛經上說,釋迦牟尼所行七步是七個女神的法身化現。如果七個女神是七度母,那“守望著七度母之門”的仁增旺姆神像,是不是就跟釋迦牟尼有關係了呢?他覺得很可能他會在釋迦牟尼殿裏找到答案。
釋迦牟尼殿的形狀酷似拉薩大昭寺,高三層,餾金銅瓦的屋頂。殿內主供兩尊釋迦牟尼佛像,一尊銅的,一尊金的。香波王子知道,金釋迦是八世紀靜命法師從印度帶回的,先由格魯派祖師宗喀巴供奉,幾乎轉遍了西藏所有格魯派大寺院,最後被一世嘉木樣大師迎請到拉卜楞寺作為鎮寺之寶。
香波王子看央金不在身邊,趕緊問一個搖著法鈴、翻著經冊的年輕喇嘛:“你知道仁增旺姆神像在哪裏?”
“仁增旺姆?你問的是一個姑娘?”
“不,是神像。”
“神像?是佛母的神像?那就不知道了。”
他心裏一亮:“對了,仁增旺姆肯定是一尊女性神佛。
央金跟了過來。香波王子離開年輕喇嘛,走到金釋迦前麵,躬身一拜,仔細看看,沒看出什麼,轉身走開。剛到門口,就和骷髏殺手打了照麵。
香波王子站在三米外盯著對方,看他手裏沒有凶器,稍微鬆了一口氣。兩個人對峙著,眼光的交流就像火與冰的碰撞,在骷髏殺手是掩飾不住的仇恨,在香波王子是無法自持的怯懼。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逼我?”
骷髏殺手冷然一笑:“明知故問。”
香波王子試探著問:“如果我放棄‘七度母之門’,你還會殺我嗎?”
“來不及了,你不能關上已經打開的門。”
“‘七度母之門’其實還沒有真正打開。”
“‘隱身人血咒殿堂’不這樣認為。”
“又是‘隱身人血咒殿堂’,它在哪裏?”
“永遠在你身邊。”
骷髏殺手把手伸進衣袋,嗖地亮出雕飾精美的骷髏刀。香波王子渾身一抖,想逃開卻被骷髏殺手一把拽住了衣肩。央金突然走過來,插進香波王子和骷髏殺手中間,挽住了香波王子的胳膊。骷髏殺手鬆開香波王子,和央金擦身而過,寒光閃閃的骷髏刀唰地收了回去。
香波王子和央金邁出釋迦牟尼殿,回頭看時,骷髏殺手已經跪倒在佛像前,虔誠地磕起了頭。
央金說:“你認識這個人?”
香波王子說:“不認識,你好像認識?”心想,顯然這姑娘剛才也看見了骷髏刀,也知道骷髏殺手想幹什麼,我跟她素昧平生,她為什麼要救我?
央金說:“我倒是見過,在夢裏。”
香波王子苦笑著搖搖頭,丟開央金攙他的手,朝南走去。
央金追上他:“真的在夢裏見過,我還夢見過你。”
香波王子停下來,瞪著她:“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是專門接待你的,我做導遊就是為了天天等你。”
“你這種話不要對我說,花言巧語拉客的導遊我見得多了。不過我還是喜歡你的,如果我們一起來的沒有姑娘,我一定會讓你一整天都陪著我。”說著,掏出一百元錢遞給姑娘。姑娘搖頭。再加一百,還是搖頭。他又加了一百,塞到姑娘手上說:“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央金一臉委屈:“我要的不是這個。”
不過她還是按照寺院的規矩,沒有把不滿意的施舍退還給施主。這讓香波王子略感失望:她要是真的純粹到一點兒不為金錢該多好,那我就愛上她了。他拔腿就走。
央金跟過來,依然用導遊的殷勤口氣說:“前麵是白度母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