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聽了這話,亦是心中一喜,抬起頭來笑道:“這才好呢,憑誰也不值得為難自己。”賈敏和林如海聽了黛玉口氣中有股不合年紀滄桑,像是有感而發,倒是一愣。不過黛玉到底不足七歲,便是聰慧不似凡人,哪有什麼憂愁閱曆?夫妻兩個俱是覺得自己想多了,便沒深問。實則黛玉想到前世自己在風霜刀劍嚴相逼下,曾天真的指望賈寶玉,也曾為他人悲傷氣苦過,此刻還當真是有感而發。
卻說賈敏又細問父子兩個這些日子謀劃經過細節,又問黛玉是如何想到這樣計策的,賈敏隻當聽故事聽得津津有味。
原來前世黛玉便是今年清明之後北上的,按林如海的意思,原是要留黛玉在家守製讀書。後來江南已經有了大旱之兆,林如海想著:每每災年,最怕四處流民四起,漸漸亂了朝綱。到時候自己作為一方大吏,不知前途如何,既然嶽母大人執意要接玉兒進京,不如便將玉兒送去,也免了自己的後顧之憂。
黛玉生辰那日,人人喊熱,黛玉猛然想起前世大旱來。想著今年隻怕又是一個旱年,不如早做準備。因而晚間便找林如海商議。林如海本是胸中有溝壑之人,黛玉微微一提,自也想到除了自家早作準備,亦可為難甄家一把。因而黛玉提議今年多購置桑田,林如海當即應允。
除了黛玉知曉前世一節瞞著林如海夫妻二人,其他經過都細細與賈敏說了,賈敏聽完歎道:“真真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又轉身盯著窗戶說:“原該如此,不然誰都當咱們林家是好欺的不曾?”
黛玉父女兩個整治甄應嘉一回倒還罷了,見賈敏想明白了心結才是意外之喜。一家人好生高興,心想三人關在書房半日,也不知道礞哥兒怎樣了,於是開了書房的們。遠遠的就看見王嬤嬤在廊下守著,似乎是二門上的婆子來回事,王嬤嬤又不讓人打擾。
二門上婆子見老爺、太太終於出來了,忙上來回話說:“回老爺、太太、姑娘的話,金陵甄老爺下了帖子,說要拜會老爺,已經等了半日了。王嬤嬤說老爺談事情,偏不讓來回話。”
賈敏和林如海對視一眼,林如海對管事婆子道:“你去告知大管家,隻說我說的,甄老爺若是為公事而來,明日到衙門商議;若是為私事而來,咱們便隻敘舊,林某絕口不提公事。”又轉身對賈敏柔聲道:“好容易休息一天,偏又耽擱半日,咱們帶玉兒和礞哥兒一起頑會子,且不理他。”
賈敏點頭應是,和林如海一起帶著黛玉回屋子裏去。
甄應嘉在門房裏和等了半日,卻碰了一鼻子灰,身旁的隨從就要發作,還是甄應嘉親自喝止了。甄應嘉為顯誠意,一大早來了,門房裏頭等了半日,早熱得汗流浹背。不想卻等來林家管家傳了那樣一句話。甄應嘉倒知道林如海是故意刁難,但他早打聽了,整個江南獨林家今年尚收了不少蠶繭,既是有求於人,少不得伏低做小。道是管家辛苦,我明日再到衙門去訪林大人去。
次日,甄應嘉果然一大早到了鹽政衙門,遞了帖子與衙役,好生候著。不一會兒,衙役出來說林大人有請甄老爺。鹽政衙門甄應嘉倒熟悉得很,在林如海之前,他便連任數任鹽課老爺。甄應嘉走進衙門,心中難免有些感慨,多大一處肥差,就這樣讓林如海奪了過去。
將將跨入大堂,甄應嘉展眼望去,全是熟人。原來堂上按位次排了椅案,坐的皆是兩淮大小鹽商。眾人見前任鹽課老爺也來了,忙站起來行禮招呼。林如海亦是客客氣氣的請了上座,甄應嘉的位次倒是早就留著的。
如今林如海是二品官員,甄應嘉隻是四品,少不得向林如海行了下官禮,正欲道明來意,林如海卻搶先道:“不知甄大人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甄應嘉道:“下官在金陵管著江寧織造府,誰知今年天公不作美,各地蠶繭產量有限得很。前兒聽說林大人高瞻遠矚,置辦了許多桑田,且收成極好,今日下官特來求林大人將府上蠶繭賣與下官。”
林如海聽了笑道:“我道何事,原不是什麼難事。隻是不巧得很,前兒遇到個金陵富戶二倍價收購蠶繭,本官莊上產出,已經全都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