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廝見了血,又聽聞霍煉哀嚎眼睛,早嚇得呆了。
不說牟尼院外如何了局,又說參加宮宴的王公貴族出來,便聽聞外間傳言今日不知怎麼,南安郡王的族弟霍煉傷了眼睛。也不知傷情如何,已經去太醫院請太醫了。
這霍煉自回京起,就仗勢四處惹是生非。回京第一日打了薛蟠倒還罷了,兩個都不是什麼好人。但他後來也每每生事,不獨薛家,京中煩他的人不知凡幾。平日許多人躲著霍煉,不過敢怒不敢言罷了,這日霍煉傷了眼睛,卻不少人私下打聽起來,少不得幸災樂禍的。
這一細打聽,竟聽聞霍煉這次傷得不輕。也不知怎麼的,竟是一隻眼珠生生被什麼東西打爆了,都說是牟尼院偷看帶發修行的女居士時候傷的。又因未曾抓住下手之人,許多人都傳言這是觸怒了菩薩得的報應,皆是撫掌稱快。
別人倒還罷了,蘇家人聽了霍煉如今成了獨眼,心中暗道了一生活該,直感大快人心。
又說宮宴時候,太子不過略獻了幾句祝辭,等著開宴不久,便向定安帝告了罪,先行告退了。定安帝極寵愛太子,想著他年輕人不慣繁文縟節,隻怕不喜這樣場合,因而未曾多想便允了。
女眷這邊散了,黛玉回到東宮,卻聽聞太子不在,又問了宮人,又說太子甫一離席便也離了太和殿。如今太和殿那邊也已經散了兩個時辰,不見太子蹤跡,黛玉倒懸心了一陣。
又等了半個時辰,太子方回了東宮,尚未更衣,先來瞧了黛玉。黛玉見太子滿麵喜色,也不知什麼事,正欲相問,太子便道:“今兒遇著件趣事,等會子換了衣裳我來告訴玉兒聽。”在宮人麵前,太子仍是稱黛玉為玉兒的,私底下倒是叫師姐的時候為多。
太子沐浴更衣之後,回到寢殿,屏退了宮人,才拉著黛玉的手笑說:“今兒我們做了一件事,你再想不到的。”太子在人前極穩重,在黛玉麵前卻有幾分愛逗趣。黛玉自然知曉他這麼說乃是引自己相問,因而黛玉也似笑非笑的看著太子,偏不開口問。
太子見了黛玉神色,將手一攤,搖頭有些許委屈的道:“罷了,再強不過師姐的。”於是才拉了黛玉在自己身旁坐下,將今日之事一一道來:
原來,自從知曉霍煉糾纏蘇素的事,黛玉少不得替蘇素憂心,太子亦是每日看在眼裏,心中又是心疼黛玉,又是氣惱霍煉。今日宮宴,蘇素自是要進宮赴宴的,黛玉卻又憂心妙玉、探春、惜春三個。至於霍煉的小廝想著今日林家赴宴,牟尼院無人照拂,太子夫妻怎能沒想到?早幾日黛玉就提了隻怕宮宴這日要往牟尼院派幾個守衛,太子自是一麵安慰黛玉說自己省得,一麵卻又暗中策劃。
今日太子從宮宴上離席之後,便約了李罕、柳湘蓮並幾個心腹侍衛到了牟尼院外,不過一試運氣罷了,不想那霍煉色膽包天,竟還當真來了。
初時,李罕用手彈石子打了霍煉的小廝,不過是小小教訓一番,故意讓霍煉摔個狼狽萬狀。待得霍煉知難而退,他們自有辦法再教訓他,不過是麻袋套了打個半死。
誰知這霍煉色膽包天,竟是摔了幾跤猶不死心。柳湘蓮性如其父,是個嫉惡如仇的,見了霍煉這樣無恥,便從李罕手中接過石子,使上暗勁要打霍煉。原本柳湘蓮是手上有數的,這一石子打在霍煉肩胛上,自要狠疼他幾日,卻不會傷得人落下殘疾。
誰知霍煉自作聰明,要抓暗中傷人者,猛一回頭,柳湘蓮一粒夾著暗勁的石子打來,不偏不倚,打中了霍煉眼珠。眼珠乃人體最薄弱的部位之一,哪裏經得住一粒夾著暗勁的石子打來?那打不透肩胛的勁道擊入眼眶卻是足夠,霍煉當場就眼珠碎裂,倒地哀嚎。如今抬到太醫院去了,還不知石子取出沒有呢。
黛玉聽了,隻覺生生被打爆一隻眼珠倒有幾分慘烈,不過這霍煉原是罪有應得。且柳湘蓮並非想傷他眼珠,卻因事有湊巧,他猛一回頭,以至於此。隻怕他因偷看妙齡姑娘而傷了一隻眼睛,乃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至於牟尼院中那在梅林中采梅上白雪的妙齡女居士,卻是太子帶的一個小太監。這小太監年紀不大,卻極機靈,平日也會串戲,伴個花旦也是惟妙惟肖,婀娜婉轉猶如妙齡少女。
這小太監進了牟尼院,尋著住持道明來意,住持早就不勝霍煉騷擾,聽了妙計,自然允他依計行事。不想霍煉果然隻見一個背影,就貪其美色,以至有今日之禍。
黛玉聽完,又問太子說:“雖然我知曉太子是為了蘇姐姐出氣,也知曉霍煉是罪有應得,卻不知太子一行可曾讓人發現?雖然太子不過是想對霍煉小懲大誡,但到底已經傷了人一隻眼珠,若是這事傳出去說是太子帶人做的,倒叫人說嘴說一國儲君行事鬼祟。”
太子聽了黛玉仍稱自己太子,有些失望,又聽黛玉關心自己名聲,又覺欣喜,因而搖頭道:“我雖不如師姐聰慧,倒也沒那麼笨。傷了霍煉之後,我們還換了一身衣裳回來。李罕功夫高,他還一路將人引到了南安王府,才另擇路回他自己府上,也不知此刻到了沒有。若是南安王府派人跟著足跡一路查去,自然隻能查到南安王府上,也不知霍煉會去疑誰。”
黛玉聽了笑道:“這主意雖然促狹,倒也極妙,難怪太子今日這樣晚才回宮。”兩人又閑話一陣,見天已二更,才傳了人伏侍黛玉沐浴安寢。
許是在三生石旁,絳珠草總是心中安寧的,黛玉已經習慣在太子懷中入眠,倒像當年在靈河岸邊一樣寧靜。太子自也習慣合被抱著黛玉入眠,隻偶爾聞著黛玉發香,也不禁心猿意馬,幸而隔著被子,才能收了心神,安穩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