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如此,絳佑帝也宣了林如海進宮商議,林如海沉吟半晌,才試探道:“回皇上的話,若是當真要查太上皇駕崩原因,隻怕尚有一人許有辦法。若是此人也查不出,微臣便再想不出誰又辦法了。”
絳佑帝見了林家人便覺親切,擺手道:“此刻沒有外人,嶽父大人莫要拘泥於君臣之禮,倒讓人覺得生份。父皇駕崩得蹊蹺,若是尚有一絲線索,總要查個究竟。”
林如海聽了,才將千手閻羅羅米商的事道來。五年前的京郊校場事變,絳佑帝便在場下依計行事,點將台上發生的事也是之後聽人說的。聽了千手閻羅當場擒獲紅蜘蛛一事,絳佑帝當年便對如此江湖異人心生向往,隻無緣得見,可是江湖中人往往自成一體,並不願與朝廷交往過密,也不知這羅米商是否肯幫忙。
但因著李罕和林如海的關係,羅米商未必不願來跑一趟。且按禮,太上皇尚需停靈四十九日,也有時間等了羅米商前來驗過。因而絳佑帝便依言請林如海和李罕各修書一封,送去丐幫京中的暗樁。他們自有法子尋了羅米商來。隻也交代了,信中措辭莫要強硬,是否前來全憑羅米商自願。
卻說太上皇駕崩的消息,自是快馬加鞭的報往全國各地。又因丐幫在全國各地皆有暗樁,消息本就靈通,前兒定安帝重病後大安,緊接著要退位等一應諸事,丐幫皆有消息。別的倒罷了,羅米商聽了定安帝先是重病,查不出病因又大愈,且頭腦都變得清明,就覺蹊蹺。
自打定安帝大愈起,羅米商就關注著定安帝的消息,且他正巧在河北保定府辦事,離京城不遠。聽了這消息,便不曾南下,反而北上到了京城暗樁。後定安帝退位,絳佑帝登基諸事不提,當聽得太上皇駕崩,羅米商掐指一算,太上皇正是清醒後七日而死,不禁正伸手在案上一拍道:“果然如此!”
羅米商心中有了猜測,想著隻怕不幾日林如海便要來尋自己。果然堪堪過了二日,暗樁夥計便來回話說林大人要見自己。
羅米商登門,林如海見了羅米商來得如此之快,也是一皺眉頭。若是羅米商來的快,自有可能他恰巧在京中,另有一種可能便是他也覺得太上皇死得蹊蹺,因而已經提前入京。兩廂見禮之後,不等林如海道明為何急尋羅米商,羅米商果然先開口問道:“林大人,我有一事相問,林大人若是知曉,還請如實相告。太上皇駕崩時候,是否七竅流血而死?”
林如海聽了一驚,險些被茶水嗆到。忙問:“羅兄是哪裏聽說的?”
羅米商搖頭說:“外頭的消息皆是說太上皇舊疾複發,沒救過來而駕崩的。但我前後思忖,覺得太上皇的病症怪異,隻怕另有隱情。”羅米商久走江湖的,見了林如海臉上神色變化,便知自己猜得不錯。
林如海也早猜著了先帝駕崩有異,但聽了羅米商親口道來,仍是吃驚不小,當日便帶著羅米商前去麵聖。
羅米商見了新帝一表人才,也是一愣,心道:當年的泰和帝和定安帝加起來也不如這個絳佑帝。絳佑帝對這樣的江湖異人也是禮敬有加,免了其大禮,又屏退宮人,細細問來。
羅米商又是謝過皇上,才開口道:“敢問皇上和林大人,可曾聽過情蠱?”
絳佑帝和林如海聽了皆是一愣,他二人俱是讀書萬卷,雖不曾見過這樣奇異蠱毒,卻也是聽說過的。
絳佑帝看著羅米商,疑惑的說:“情蠱朕自是聽聞過。但傳言中了情蠱之毒,便需終身矢誌不渝愛一個人,若是變心,便有萬蟲噬心之痛。父皇雖然向來對母後極好,也不算隻鍾情一人,怎生此刻才暴斃?且母後出身高門,身居後宮,也不像會巫蠱之術的女子。”
羅米商聽了,卻搖頭說:“這種七日噬心蠱並非情蠱,可以說說一種反情蠱。情蠱是讓一人鍾情於自己,七日噬心蠱,可以說是用來懲罰變心人的。因而中了七日噬心蠱,人便變得反應遲鈍,渾渾噩噩,便是變心之後,橫刀奪愛之人不過得了個有些癡呆的傻子罷了。隻這蠱毒非要被人引發,才會爆發,引發之後,中蠱之人頭腦清明,憶起往事,往往生出後悔之意,但中蠱之人要悔足七日,才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蓋因下此蠱毒的,皆是鑽了牛角尖的怨婦,這類婦人極其惡毒,怨恨也尤其持久。她們自己不能走出怨恨,便終其一生等著橫刀奪愛之人對一個半癡傻的負心人生出厭惡,再伺機誘發蠱毒。這樣,負心人恢複清醒後,卻已被新歡舊愛厭棄,此時後悔起來,心痛難以附加,直到悔恨足七日,才會血管爆裂,七竅流血而死。”
絳佑帝和林如海聽了這樣奇異蠱毒,心中感歎無奇不有的同時,也不禁同情起定安帝著實受了不少的苦。
半日,絳佑帝才沉聲道:“羅先生能判定父皇是中了此毒麼?父皇生長於皇家,當沒有機會接觸如此怨婦,對他下這樣的反情蠱才是。”
羅米商道:“這事算來,是小人疏忽,還請皇上恕罪,小人才敢繼續說下去。”
絳佑帝自是道了但說無妨,羅米商才道:“當年,小人聽說先帝原是因一張禦賜射日弓中了毒,後經太醫院檢查,那弓上不過是尋常使人遲鈍的慢性毒物,因而小人也沒往七日噬心蠱上想。現下回想起來,這下毒之人竟是高明得很。那射日弓之毒,不過是一個掩飾罷了,因中了射日弓之毒和中了七日噬心蠱的症狀極為相似,又找到了毒源,誰還會再起疑?因而,當年太醫院眾人沒查出蠱毒,自是不知者不怪,小人後來聽說先帝症狀之後,未曾再起疑,也是受了這計中計的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