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太後聽了黛玉說自己這話,這豈不是在指責自己對先帝不敬麼?因而霍皇後越發憤怒道:“這些倒也罷了,你有本事讓皇上聽你的,將一應要職都搜羅到林家手上,哀家也不說什麼,今兒怎麼南安王府也被抄了,多少族人落罪,你這是想逼死哀家麼?”
黛玉自然知曉絳佑帝就要對霍家動手,但因絳佑帝今日還未回宮,黛玉尚在等消息,並不知道詳細。聽了這話,黛玉心中也是一怒,自己越發尊敬太後,她反而越發蹬鼻子上臉,因而也不自稱兒臣了,拿出皇後的款兒反問道:“本宮不敢逼母後。隻本宮並不知道朝堂之事,南安郡王是否落罪自有刑部查證,與本宮何幹?母後口口聲聲說本宮幹政,敢問母後,這朝堂之事,怎麼一眨眼功夫母後便知曉了?若是母後不問政事,消息何來?”
霍太後聽了這話一呆,倒被黛玉問住。
卻說拿了霍炯,查抄霍家自有柳湘蓮帶人去辦,絳佑帝也急急回宮。剛走到宮門外頭,便見雪雁滿麵焦急的在宮門口張望。絳佑帝心中一驚,急趕了幾步問雪雁怎麼了,且脫口而出問的便是“師姐呢”,倒聽得雪雁一愣,才忙道:“回皇上的話,太後娘娘生好大的氣,說有話要和皇後娘娘說,奴婢怕皇後娘娘吃虧,因而在這裏等皇上。”
雪雁還沒說完,絳佑帝一抬腳便進了宮門,雪雁忙在後麵跟上,來到殿外,絳佑帝正好聽見黛玉反問霍太後,怎麼如此快就知曉霍家落罪的事。
霍太後聽了黛玉反問,怒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來質問哀家!”
絳佑帝聽了,沉聲說:“如果朕問你呢?後宮不得幹政,是誰大膽和太後娘娘傳遞的消息?前朝私通後宮,坑瀣一氣,罪加一等!”霍太後聽了絳佑帝不稱自己母後,而稱太後娘娘,早嚇得呆住了,在思量絳佑帝並未震怒卻無比威嚴的一句罪加一等,霍太後哪有不怕的?
霍太後在黛玉麵前尚敢張牙舞爪,被絳佑帝一問,早沒了脾氣。隻得道:“皇兒,為了這麼個妖媚女子,你當真連母後也不認了,舅家也要趕盡殺絕麼?你身上也流著霍家的血啊!”說著竟是痛哭失聲。
絳佑帝卻道:“我自是屠家人,流的理應是屠家的血,太後娘娘這話,是想將天下易主麼?再說,我並未對誰趕盡殺絕,乃是霍家執迷不悟!霍家買官賣官,勾結武官,意圖謀反,證據確鑿。我勸太後娘娘莫要再管霍家的事,否則不過是為霍家坐實一條勾結後宮,擾亂朝綱的罪罷了。
若是母後以後能記住這條,朕便仍當你做母後,奉養你到老。若是母後仍分不清自己乃是屠家的媳婦,還將自己做霍家的女兒,這樣反賊族人也不配做我皇家人,霍氏隻能禁足到老,死後不得入先陵和先帝同葬,太後娘娘須得想清楚!”
太後聽了這話,竟是站也站不穩了,摔倒在地上,仰望著絳佑帝道:“皇上!你當真如此不顧血緣親情,定要讓外戚專權嗎?”
絳佑帝見了霍太後執迷不悟,雖然他和霍太後情分向來不如對定安帝深,但見了霍太後現在的樣子,不禁也生出幾分同情來。因而絳佑帝俯身扶起太後,柔聲道:“母後,你若還沒糊塗透頂,便好生想想,自父皇登基這些年來,你為霍家說了多少話,謀了多少官職?林氏從不曾左右過朕用人,你尚且指責她後宮幹政。母後若沒有昧了良心,便知自己幹政比林氏過百倍不止,朕且請母後捫心自問,母後有沒有後宮幹政?
當年,父皇被人下毒,脾氣變得暴躁,幾次三番的讓皇爺爺失望,太子之位岌岌可危,霍家在當時可曾顧忌過母後?可曾仗著手握西海沿子兵權為母後說一二句的話?當年朕病得險些亡故,因父皇不受寵缺醫少藥,霍家如今日日和母後傳遞消息,當年可曾傳遞了幾樣好藥進來?
我不知當年的老南安王是怎生教導母後的,但我今日誠心問母後一句:在母後心中,母後到底是屠家的媳婦還是霍家的女兒?為何朕這些年來,總覺母後心中,霍家重於屠家,重於朕?朕今日也問母後一句,若他日霍炎逼宮,母後還要向著霍家嗎?”
絳佑帝對霍太後,向來是恭敬有餘,而親近不足的。在霍太後心中,絳佑帝已經許久不曾這樣推心置腹的和自己說話了。她之前隻當絳佑帝不親自己是因為林氏蠱惑,卻從不曾想過,絳佑帝不親自己,乃是因為霍家行事令人寒心,自己又一味偏幫霍家。隻今日絳佑帝這番話,卻一字一句都像紮在霍太後心上一樣,恨不能每一個字都紮出一個血窟窿來。
絳佑帝問霍太後當年定安帝還是太子時候,霍家在哪兒?自己愛子病重時,霍家人在哪兒,以前霍皇後從不曾想過這些問題。當定安帝登基後,霍皇後又自然而然覺得如今自己母儀天下了,應當應分的為霍家著想,霍太後從不曾細想過這樣對不對。
至於屠家和霍家誰更重要,霍太後自然也從來沒將二者做過比較。因為屠家是皇家,四海之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屠家天然的高高在上,在定安帝登基之後,霍皇後便不曾想過皇家的利益。但是霍家,她卻從不曾忘過。可是,當真霍家權勢滔天,沒有製衡的時候,霍家會不會威脅屠家的利益?她的侄兒當真將幾方兵權都握在手中的時候?會不會逼宮自己的兒子?
霍太後越想越是心虛,內心深處覺得絳佑帝的擔憂不是沒有裏頭,情感上卻無論如何不敢相信。猶自嘴硬道:“霍家是你舅家,和你是骨肉血親,天下之大,最信得過的便是霍家,皇上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