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抓饅頭漢子到蘭芳姥姥等人都是因為社會的異己力量被窒息而死的話,那麼張爺之子張孝慈,公社汪助理等人,則是因為自身惡的基因的膨脹而遭到應得的報應。張孝慈在那種人欲橫流的“左”傾年代裏,瞞上欺下為虎作倀,虛報產量餓死了不少鄉親;汪助理以權勢淩辱水蓉,結果自己溺死在一個小水溝裏,被人割去了生殖器;縣委黨校會計萬福清在“文革”中打死了縣委書記魏昶,斬斷了自己妻子愛的寄托,也終被妻子以牙還牙報複致死。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中國人的倫理觀在他們身上得到了體現。可以說,他們的死亡,從另一個側麵批判社會的不正常現象,寄托了作家的死亡意識和深沉的曆史感。
死亡,雖然以結束每一個生物學意義上的人的生命為標誌,但其降臨的形態卻各呈異彩。它降臨時,每一個人的情感衝擊、價值判斷皆因人而異。從抓饅頭漢子到張孝慈、汪助理等人,他們的死都不是以個人意誌為轉移的。對死亡的降臨他們事先也沒有預料到更談不上精神準備。對他們而言,沒有經曆死的恐懼,痛苦死亡和生存並沒有多大區別。但作為傳說中紅鯉轉世的水蓉,以至撐船漢子,縣委黨校會計萬福清家的女人,他們卻勇敢地迎接死亡,獻身死亡,以死來肯定生命的價值,複活和高揚愛情的旗幟,用死亡去“透徹地判斷愛”。知道水蓉對他並未有意的撐船漢子,在水蓉被那樣維護婦道的嗜血的女人捆在倉房裏時,他衝過洪水的包圍,以死來換取了所愛的人的生命。他在臨死前還仿佛聽到“生不丟來死不丟,變魚我倆一起遊”的小調。他認為“那般擁過自己心愛女子的身子,死,也值!”正像裏爾克給一位青年友人的信中寫的一樣:“死處於每一終極的愛的本質之中,隻有這種終極的愛才能使人達到在無限中去愛一個人。”撐船漢子這種以死去擔當的愛,以整個生命的奉獻去爭取的愛,不依賴於被愛的對象對待他的態度,隻是在愛中去履行一切,忍受一切,這種崇高的愛使他超越了時間、生命,擺脫了時間的羈絆,把生命擲入了永恒之流。萬福清的妻子因為“成分”高,和昔日的情人、今天的縣委書記魏昶相愛卻不能結合,在魏昶被自己合法丈夫殘殺後,“複仇的心勝過死亡,愛戀之心蔑視死亡”,愛與恨的交織使她用複仇、用生命去祭奠了所愛的人。
尤其值得稱道的是,作家精心塑造了水蓉這個絕色女子的形象。水蓉是張莊仇人炸堤漢子的血脈,美麗得“像一朵綺麗的彩雲,撩撥得張橋男人心亂”。她最初愛上了一個南方的小木匠,後來被收養她的張爺的兒子張孝慈占有了,但她反抗之後卻意外地感受到了“有比唱情歌更充滿活力的快樂”。她的第一個男人死了,安葬之際,她以“一副超然萬物之外的安然”,突然“撲進土穴”。也許,因為她經曆過死,所以更懂得愛。當她被人從土穴中扒出,被船兒張從洪水中救出後,她又一次被人玩弄並懷了孕後,她竟渴望著做妻子,做母親,並表示“俺得一輩子記他”。水蓉是一個愛的精靈,美的化身。對於死亡,她是那樣的超然,對於愛和被愛,她是那樣執著。愛和死,揭櫫了她生命的意義。這個女子奇特而又平凡的一生,正像培根所言:“最甜美的歌就是在一個人已經達到某種有價值的目的和希望後所唱的‘如今請讓你底仆人離去’。”她愛過,生育過,所以,她毫不畏懼地迎向死神。
如果說,抓饅頭漢子到蘭芳姥姥等人都是因為社會的異己力量被窒息而死的話,那麼張爺之子張孝慈,公社汪助理等人,則是因為自身惡的基因的膨脹而遭到應得的報應。張孝慈在那種人欲橫流的“左”傾年代裏,瞞上欺下為虎作倀,虛報產量餓死了不少鄉親;汪助理以權勢淩辱水蓉,結果自己溺死在一個小水溝裏,被人割去了生殖器;縣委黨校會計萬福清在“文革”中打死了縣委書記魏昶,斬斷了自己妻子愛的寄托,也終被妻子以牙還牙報複致死。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中國人的倫理觀在他們身上得到了體現。可以說,他們的死亡,從另一個側麵批判社會的不正常現象,寄托了作家的死亡意識和深沉的曆史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