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絲糾葛(2 / 2)

若溪對碧野說:“朋友的朋友也應該是朋友,你是我的朋友了。”還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和碧野握了一下。

第二天,若溪試著替碧野求情,她說:“陳組長,我看那個碧野,教訓一下也就行了,放出來吧,讓他給咱們拉柴火,他不出來,沒人給咱們拉柴火,這麼冷的天,沒人出去,再說也不是人人都能趕車。”

陳組長說:“讓他出來,邊幹活邊檢查,也行。”他也是為自己的醉酒行為下個台階。

可是,這時候給碧野跟車的閭丘虎來了,他對陳組長說:“碧野經常偷隊裏的馬料回家,我親眼看到了。”

這世上的事兒,總是有“可是”的,也大多是被這些個“可是”給搞砸了的。

劉六說:“偷不偷馬料,這事兒得調查,現在是沒有柴火燒,得先讓他出來拉柴火去。”

閭丘虎說:“那車我也能趕。”

生產隊的隊長二裘說:“這偷馬料,也有可能,可這二狗趕大車,肯定不行。”

不論怎麼說,陳組長堅持要閭丘虎趕大車,這碧野以後不能趕大車了。

劉六說:“他是個地主崽子。”

地主崽子趕車去拉柴,剛出村,馬車就驚了,他控製不住馬,跳車把鎖骨給摔斷了,新新的馬車摔斷一根轅,這把隊長二裘給氣的,給心疼的。他跑到縣上告了陳組長一狀,說他瞎指揮,要縣上賠隊上的大車轅,縣上通過供銷社給托合塔爾買了一副榆木的大車轅。

碧野放出來了,取寬大處理,66讓碧野每天除趕車外,還要給工作組劈柴,惹出事的就是那兩個劈不開的大樹根。碧野的師傅去鐵匠房用廢十字鎬打了幾個一尺多長的鐵楔子,拿了一把大錘來。他手把手教碧野沿著裂縫把一個個楔子打下去,那樹根裂開了,沒兩天的工夫,那兩個大樹根就成了一大堆的劈柴。把給工作組做飯的劉六老婆高興得努力露著她的四環素牙。

碧野掄起大鐵錘,有節奏地砸向那鐵楔子的時候,真帥。若溪喜歡在一邊看著,把他劈好的柴火抱到門前碼整齊了。她喜歡碧野說“站到那邊支,小心木頭碰著你”後,給她使的那個眼神。

碧野是每天在家吃過晚飯後,來工作組住處,給他們劈柴火。每天這時個若溪都要燒好一壺奶茶,等碧野劈完柴火後,端給他喝。時不時地還給他唱上一段——

提籃小賣拾煤碴,

擔水劈柴也靠他。

裏裏外外一把手,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

建華是廣播學校畢業的,現在算是實習,不久的一天就會離開。若溪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離開,更不知道會到哪裏去。前不久她還在縣文工團演李鐵梅,現在來到這裏真的是無所適從,冬天也不用下地勞動,組織學習讀報,那都是建華的事情。

若溪閑極無聊就更加想家,可她已經沒有家了。

要來托合塔爾之前,雲燕到家裏找她,讓她帶信給碧野。雲燕兒說,文工團的宿舍都裝了穿衣鏡,穿衣鏡也被當作是資產階級的生活方式,宿舍裏沒有穿衣鏡,小地方的商店裏也沒有賣,女孩兒們隻有一個巴掌大的小鏡子。她們大多會在有玻璃的地方照一照自己的身影,走過玻璃窗的時候女孩兒們常常向窗子張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女孩子都有朝人家窗內偷窺的癖好呢。其實隔一段距離看窗戶,有點兒像照鏡子。

有個年輕人辦公桌擺在窗下,早晨他剛坐到辦公桌的前的時候,一個女孩從他窗前走過,駐足向他張望,嫵媚地微笑,他也笑笑,隻覺得那女孩很美,也並沒有太在意,可一連十幾天,天天如此,便惹得這小夥子心神不定,夜不能眠了,一笑之悅成了痛苦的煎熬,小夥子終於在一天夜裏姑娘下班經過他窗前的時候攔住了她,說:“我愛你”,並抱住那姑娘要親吻,姑娘大呼救命,小夥子被抓了,定為強奸未遂判了刑,姑娘被人背後說成是作風不好而丟了在縣文工團當演員的資格,下鄉當工作隊去了,還不知將來怎樣呢。隻是為了照一照自己沒有色彩的身影,唉!都是窗戶惹的禍。那姑娘正是若溪。

若溪的爸爸去年查出有癌症,剛剛去世不久。媽媽說她要回北京去,媽媽的初戀在北京,他是個科學家,媽媽卻嫁給一個軍人,隨軍來到了大西北,現在她要回去了,她帶不走若溪。她說她將來一定要把若溪帶回北京去,要若溪自己多保重。

現在若溪很孤單,好在這個托合塔爾村有個碧野。一個讓若溪未見其麵就先聞其名的人。一個與她有著一些糾葛的人。

爸爸臨終前告訴她,爸爸媽媽認識碧野的父母,讓若溪在適當的時候,告訴碧野的媽媽一個秘密。

若溪現在覺得最親切的人就是碧野了。

說起碧野就想起雲燕兒,想起雲燕兒,就想起高誌遠,他們曾經如膠似漆,現在又不知誰把誰棄如敝履。高誌遠現在的女朋友是雲燕兒。可是雲燕兒心裏隻有碧野。

這糾葛,直教人瘦了容顏,亂了青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