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宓默不作聲跟在小宮女後頭,丟給她一袋裝滿銅錢、約莫百十來文的錢袋購買碎嘴吃食後,就做了撒手掌櫃,四處打量七俠鎮的風土人情。
隻是沒想到這小宮女身子纖瘦,吃起東西來卻像隻貔貅,什麼水晶栗子糕、燴蝦仁、荷葉鰻、金絲蟹,都被她嚐了個遍兒。
到最後,隻見錢袋子癟下去大半,小宮女的肚子卻不見增大,以至於李宓一直懷疑這廝懷孕這事是真是假,怎麼小腹半分隆起跡象都沒有。
最後,李宓又被尤若黎拽著前往一座小坊,據傳坊內的櫻桃湯和冰鎮桑葚酒乃是一絕,隻是小鎮繁華,巷弄極多,如同江南交織相錯的複雜水網一般,兩人找了近半個時辰。
李宓倒是分毫不著急,慢吞吞吊在小宮女屁股後頭,抱起後腦勺穿街過巷,一股子閑適暇意的悠閑感,一會瞅瞅挎小筐賣瓜的少女,一會駐足彎腰給兩名對弈的老頭指點兩句、再被罵走。
見李宓被下棋老頭拿掃帚趕得灰頭土臉,原本因為繞了冤枉路走得極度委屈的尤若黎臉上頓時雲開霧散,落井下石的開懷大笑。
終於,拐進一座小坊,未見其麵先聞酒香,隻見坊內沿街排開十幾間鋪子,都是販賣櫻桃湯和桑葚酒的店鋪,可以想象等到炎炎夏日到來,這座小坊將會是何等生意興隆。
時節還早,櫻桃湯賣得不算多,多數客人直衝桑葚酒而來,李宓也帶著尤若黎找了個空位落座。
尤若黎拽拽李宓袖子,指了指不遠處一對衣裳質地華貴的男女,年紀都不大,約莫比尤若黎稍微年輕些,不知道是哪家走出來閑逛的千金跟少爺。
李宓要了碗櫻桃湯和桑葚酒,以及幾樣零碎吃食後,無聊剝著花生下嘴。
突然,一聲尖叫響徹坊間,中間夾雜著一位少年的嗬斥,還有清脆耳光聲。
最後,還有讓人聞之色變的整齊抽刀聲。
李宓循聲看去,原來是那對千金少爺身邊站了個儒衫男子,男子臉上印著五個鮮紅手指印,正惡狠狠盯住眼前罪魁禍首的小千金,眼底全無初見時的驚豔憐惜,隻剩赤裸裸殺機。
他身側還有四名扈從拔刀出現,皆是平淡無奇的烏黑刀鞘,刀鋒雪亮,拔刀姿勢沒有半點花哨,幾乎是瞬間出鞘。
除此之外,與儒衫男子約莫是同桌的另外兩人並為起身,其中一名臉帶笑意,有隔岸觀火的嫌疑。
另一人則皺緊眉頭,腰間懸有一塊熊紋腰牌和長劍,比其他人更加震懾人心。
被小千金扇了巴掌的儒衫男子不怒反笑,緊繃著最後一絲應有的風度說道:“小姑娘,我請你喝酒,你不願意喝,一口回絕就是了,何必要動手呢?”
小千金興許自恃家境不凡,大聲回道:“不要臉的登徒子,誰要跟你喝酒?你賊眉鼠眼盯著我看,還要將狗爪子搭在我身上,別說扇你一巴掌,就算把你狗眼挖下都難解氣!”
儒衫男子笑道:“姑娘你看,這一切都是你捕風捉影、憑空猜測罷了,你剛才也說了,都是你所見、所想,可事實是,在下並未看你、碰你,姑娘就出手打人了。士可殺不可辱,我本不該跟小姑娘一般見識,可是……”
另一邊的小少爺則通情達理的多,沉聲道:“這位先生,我妹妹性子有些暴躁,所以才與您起了糾紛,還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杯酒泯恩仇……”
儒衫男子哈哈大笑,“你無需為這小姑娘辯解,是非對錯,自有老天爺看著呢,我問心無愧。”
小千金漲紅了臉,顫顫巍巍指著儒衫男子道:“你不要臉!”
尤若黎在李宓身旁咬耳朵道:“這個不知道哪裏蹦出來的官老爺,可真是巧舌如簧、顛倒黑白,估計帽子不會太小。”
李宓靜靜喝酒,不予評論。
被小姑娘指鼻子罵不要臉的儒衫男子仿佛聽到天大笑話,他說道:“小姑娘,你可知道惡意中傷朝廷命官,依大趙律該如何處罰嗎?”
一旁的少爺試圖打圓場,小千金已經氣得脫口而出,“我管你是什麼朝廷命官,這裏是武當山,別說是一座七俠鎮,就連方圓數百裏的襄樊,都要受我張家蔭庇!”
小千金明顯被氣壞了,聲調越來越高,瞪大一雙漂亮眼眸,“也算什麼東西,也敢在太歲頭上耀武揚威,誰借你的膽?”
儒衫男子笑容燦爛,拍掌道:“說得好,說得好啊!”
他轉頭望向身旁那個一直隔岸觀火的年輕人,略帶幾絲諂媚討好道:“魏大人,您聽到沒,這小姑娘的口氣可真大,說她這武當一家的家法,要大過咱們趙國的國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