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傳說中的蒸刑,古代十大酷刑之一,即用一個大甕,四周堆滿燒紅的炭火,再把人丟進去,哪怕是骨頭再硬的人,也受不了這個滋味。

“快去傳沈大人!”一旁的麥良吩咐手下緹騎道。

很快,沈落和曹少澄帶領一隊繡衣緹騎趕來此處,兩人見李宓無事,鬆了口氣,隨後共同將目光移向不遠處的大甕。

炭火早已熄滅,大甕溫度降低,肉香也沒之前那樣濃鬱了,可一旦知道甕裏烹的是個人時,沒人能保持淡定。

曹少澄跟之前那些緹騎一樣,胃酸翻湧,忍不住跑去一邊大吐不止。

沈落見過的屍體數不勝數,勉強能強忍不適,領人上前查看。

一名小旗官命麥校尉盤問那些頭一批趕到案發現場的緹騎,撰寫口供。

李宓在一旁聽了半晌,實在沒什麼有價值的信息,無非就是兩名緹騎查至此處,見到大甕裏烹熟的活人,大驚、哨響,周圍的緹騎也趕來此處,見屍色變,扶牆嘔吐。

至於凶手,自始至終連影子都沒見到過,除了與凶手有過搏鬥的林符,再沒人接觸過真凶。

事已至此,林符腰牌被奪,看這些炭火熄滅燃燒的程度,恐怕已有一段時間,足夠真凶冒充六扇門捕快離開鬼市。

盡管希望不大,李宓還是叮囑小旗官派人嚴格核查附近六扇門緹騎的身份,以防萬一。

沈落已經命仵作徹底掀開了蓋在大甕上的木蓋,一具被滾燙沸水烹煮的發白糜爛的屍體浮現在眾人眼前。

李宓強忍不適,看清了這具屍體的麵目,竟然是此前從地牢倉皇逃竄的鳥販汪驢!

仵作將泡得軟爛蒼白的屍體從甕裏拖出,擱在地上,掏出驗屍器具進行勘驗。

汪驢的手腳都被人反方向折斷,舌頭被凶手割去,具體死亡原因,仵作推斷是窒息死亡。

因為蒸刑是以大甕烹煮活人,死者汪驢被凶手折斷手腳、割去舌頭,也就失去反抗及求救能力,隻能待在甕中活生生等死。

所謂等死,首先是大甕被炭火燒熱後變得滾燙,身體貼上甕體,導致劇烈疼痛甚至昏厥。而後甕中水蒸氣導致呼吸不暢,同時呼吸會使呼吸道係統灼傷,隨便演變為器官衰竭、呼吸和心肺係統衰竭,最後窒息而死。

這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汪驢在此過程中會極度痛苦,一點一點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而無能為力。

李宓查看了洗冤錄給出的死者屍檢報告,體表無打鬥類明顯傷痕,鼻腔、口腔及胃內檢出矽藻及泥土物質,經判定與附近暗河水質環境相符,肺和呼吸道出現水性肺氣腫,呼吸道內存在泡沫和溺液,推斷死者窒息前曾有過短暫溺水。

體內未檢測到酒精或迷藥等物質,死亡時間大約超過一小時。

與仵作屍體查驗的結果基本一致,而死亡時間則表明就在汪驢逃入暗河後不久,便被凶手控製住,隨後扔進早已燒沸的大甕,活活蒸死。

沈落神情凝重道:“紅衣喇嘛被六扇門圍攻沒多久,就輕鬆脫身了。對方的武功極高,至少已是一品境界,卻如此大費周章的來刺殺汪驢,想必就是連環殺人案的真凶。他在脫身後,迅速潛入地下暗河,憑借對地形的熟悉找到汪驢,並將他以蒸刑處死。”

李宓雖然覺得這個推測仍有些不妥之處,但眼下也隻有這種解釋勉強能夠說通,紅衣喇嘛明擺著是衝汪驢而來,這口早已煮沸的大甕也說明紅衣喇嘛早有準備,隻不過碰巧被查案的己方三人打亂部署。

如果一切按照紅衣喇嘛的計劃按部就班,這一切悄無聲息進行,又是一場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人盛宴。

沈落立即命人全城張貼畫像,緝拿紅衣喇嘛。

李宓眼神一動,瞥見在大甕的甕口邊緣斜插著半截折紙,他用手裹著布小心將折紙取下,果然,又是熟悉的四不像圖騰。

“請來抓我!”

赤裸裸的挑釁像針一樣狠狠紮在每個人眼裏。

這是殺人凶手的第三次挑釁,這是一個瘋狂、變態、泯滅人性的殺人惡魔。

“必須要搞清凶手留下的這張折紙有什麼寓意。”李宓沉聲說道,“凶手先後殺害封修、田小穗後,又以這種報複手段將鳥販汪驢烹死,那麼汪驢的死因應該與他生前做過類似的事相關。還有,這三人接連死亡,其中是否存在某些不為人知的聯係,務必查清。”

說完,李宓按了按有些暈眩的大腦,帶曹少澄離開這條鬼市暗河,回到通軌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