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當年以雷霆手段平定動蕩,雖有指摘之處,但裴家軍為趙朝戰死的這三十萬忠魂可有人記得?可有人知道他們埋骨何處?天下儒生數十萬,可有一人為他們作祭詞一篇?”
李宓再為他斟滿一碗酒,端起自己那一碗,“第一碗酒,敬先生為裴家軍作畫。”
老頭愧不敢當,雙手捧碗飲盡。
李宓再舉碗,“第二碗酒,敬裴家軍為中原大地捐軀的幾十萬忠魂。”
老頭神情肅然,再進酒。
穆如寧早已不譏諷兩人,惟有那阿細姑娘一臉崇敬望著舉起第三碗酒的書生,“第三碗,敬裴大將軍為趙朝平定邊亂,不使中原受草原鐵騎一蹄之禍。”
老頭早已潸然落淚,顫抖舉碗,
李宓將畫重新卷好,對賣畫老頭笑著道:“我還要在外遊曆一陣子,能否勞煩先生幫我把畫送回府上,我手裏這些零散銀錢就當路費,到了府上,自會有人拿銀子買下畫來。”
老頭拱手,“定當不負公子所托。”
“把畫送到襄樊城南的悅來酒館,就說是一位姓李的書生讓你送的。”李宓笑著把畫軸一個個插進老頭的畫箱,連手裏幾錢碎銀跟十幾枚銅錢一並放入,拍拍畫箱道:“別忘了給孫女買叫花雞。”
賣畫老頭哎了聲,把畫箱接過來背在肩上,笑著跟李宓告了別,便滿心歡悅背畫出門去了。
“公子是襄樊人士?”
李宓聞言轉身,看到那位秦樓頭牌花魁楚倌已經站於身側,淡雅香氣悄然襲來,讓人感覺很舒服,他搖了搖頭。
楚倌身著秦樓藝伎的紫金色華服,從脖頸往下有片雪白肌膚,像打翻了一大碗羊奶,細膩誘人。
“我能坐會兒嗎?”楚倌有些含蓄問道。
李宓欣然應允,拉開一張椅子,讓秦樓小廝過來擦幹淨,極有君子風度地讓楚倌坐下。
他又換了壺好茶,給楚倌沏上一杯,給自己也一杯,整個流程輕車熟路,沒有絲毫可挑剔之處。
李宓舉起茶杯,楚倌也微笑著端起,袖擺遮臉小口啜飲,很有大家閨秀之氣。
見楚花魁居然跟一個小白臉書生談笑起來,一些客人也想過去湊個熱鬧,開始不動聲色往這一桌湊過來。
穆如寧跟阿細喝完一壺茶水,皺眉頭看了眼那書生,剛才還跟賣畫老頭高談闊論,現在又轉性成了溫潤公子,還有周圍那幾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當真不知大庭廣眾之下害臊?
他擲下茶杯,起身叫著阿細,“咱們走吧,你不是要去見個朋友嗎,不在這地方呆了。”
阿細尤有不舍地看了眼那品貌非凡的書生,也不想惹眼前穆如家公子不高興,點著腦袋跟在身後走了。
等穆如寧跟阿細走開,他們那桌迅速被一夥帶兵器的漢子占住,一夥人目不轉睛盯著楚花魁胸前盛世氣象,毫不掩飾眼中熾烈的欲火。
楚倌到底是個姑娘,被這麼多男人看著有些羞稔,剛想起身離開,李宓衝那夥人嚷道:“沒見過女人啊,一個個驢眼瞪得比鈴鐺還大,丟人現眼。”
那夥看著像江湖遊俠的外地人聽了,啪地拍桌子過來,六七個人圍住他們這一桌,更有兩個大肚腩刀疤臉故意往楚花魁身上蹭,滿身臭氣熏得花魁鎖緊了眉頭。
李宓冷言道:“樓上的晁將軍可還沒走,你們敢在他眼皮底下調戲楚花魁?”
另一人橫眉過來,敲了敲桌子,“老子們愛調戲誰你小子管得著?哪條道上的,聽說過逐鹿山嗎?”
李宓輕輕笑起來,“原來是水泊的好漢,久仰大名,小生李四,自汴京而來。”
有一人說:“剛才你小子說驢眼,罵誰呢,敢再說一遍?”
李宓嘴角微挑,也不看那正慢慢拎起茶壺的刀疤漢子,反而是楚花魁已經嚇得花容失色,有些緊張地貼近李宓。
“驢眼嘛,當然是指那些看花魁胸脯的登徒子,如果你們非覺得是罵自己,那改名叫逐鹿山毛驢得了。”
“哈哈哈。”楚倌毫無征兆地笑出聲來,扶著李宓胳膊笑彎了腰。
“你小子是頭腦發昏不知死活了吧,”拎茶壺的刀疤臉臉皮一擰,被美人笑話,給酸秀才嘲諷,氣得倒扣下茶壺便往李宓腦袋砸去,“洗洗腦袋,好好清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