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郎成親已三載有餘,夫妻恩愛,相敬如賓。崔慧慧知書達理,善解人意,聰慧異常,上孝敬公婆,下善待家人,趙家人和睦相處,其樂融融。美中不足的是崔慧慧一直未有孕育,這可急壞了趙璞夫婦,沒有子嗣,誰來繼承和光大趙家偌大的家業。尤其是趙夫人,寢食難安,四處求神拜佛,日夜祈禱,求神靈保佑趙家早日添丁進口。趙府上下惴惴不安,一片惶恐。
這日早,趙元郎到堂上為二老請安:“父母大人今早可安好?”
“何來的安好,為娘我日日難安。”
“母親何出此言,難不成有人惹您老生氣了?”
“是你讓為娘不滿,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成親多年,至今無一男半女,為娘已近半百,無孫兒承歡膝下,怎能安好?”
趙元郎理解父母不能含飴弄孫的心情,故而默不作聲,垂手而立。
“不成,為了趙家香火,為娘不能再隱忍,你必須納妾,我已托媒人物色大家千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兒在郡府為官,切不可違!”
趙元郎一向孝順,回應道:“孩兒一切聽從父母安排。”
趙元郎答應了母親的要求,又思慮如何向妻子崔慧慧挑明。妻子出身名門,賢良淑德,進了趙家後,謹小慎微,自己急於納妾,愧對於她。
接下來幾日,趙元郎心事重重,茶飯難咽,聰敏的慧慧看在眼裏,不便多問。這日晚,趙元郎燈下讀書,慧慧坐在一旁添茶撥燈,趙元郎驀然合上了書卷道:“今晚不讀書了,為夫給你講個故事如何?”
“那敢情好,妾身洗耳恭聽。”
趙元郎呷了一口茶,緩緩道來:
從前有這麼老兩口,無兒無女,住著兩間破草房,牆壁四麵通風,躺在床上能看到天上的星星月亮。一遇見陰天下雨,地上漏,床上漏,漏得老兩口沒處躲,沒處藏的。他倆就念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漏。”
這時一隻老虎進到他們屋裏,本打算吃掉這老兩口,聽到他們說怕“漏”,老虎很好奇“漏”是何許大凶之物?得見識見識,於是老虎暫不吃他們,鑽到床底觀望。
這會兒功夫來了個梁上君子,他跳到房梁上察看這家有何財物。
雨越下越大,屋裏到處都在漏水,老太太又大喊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漏!”
床下老虎嚇得抖個激靈,心想:“漏”肯定很厲害,這對老夫婦沒說怕我老虎,卻單單怕“漏”,我還是快撤吧。老虎從床下鑽出來就跑,此時蹲在梁上的小偷看到這家人竟養著一隻老虎,嚇得一哆嗦從梁上掉了下來,不偏不倚坐在老虎身上。
小偷騎在老虎身上不敢下來,老虎以為“漏”就壓在它的背上,拚命地朝森林方向跑。天亮了,有人看到此景色,對小偷大喊:“快下來啊。”
“吾實屬騎虎難下!”
聽完趙元郎的講述,崔慧慧心領神會。這些日子,她已探聽到丈夫被逼納妾的事,丈夫待自己不薄,因此為難,才給自己講了這則寓意深刻的故事。她須得麵對現狀,自己無所出,丈夫納妾是早晚的事,不如退而求其次,彰顯大家閨秀的教養和當家主母的風範。
崔慧慧強顏歡笑道:“夫君的情義妾身銘記於心,你不必為難,早日迎娶二房,為趙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以減輕妾身對趙家的愧疚。”
趙元郎拉著慧慧的手道:“娘子深明大義,趙元郎自愧弗如。”
趙夫人為了兒子納妾,請算命先生合八字。外界聽聞郡府主簿要納妾,請媒婆踏破了趙家門檻,究竟娶誰家女子,趙夫人一時拿不定主意。
一日她偶然聽得城南有個老巫婆甚是靈驗,可推算出上下各五十年的因果,而且能觀相。趙夫人立即派人將巫婆請至家中,推算趙元郎納娶誰家女子合適。
巫婆見了少奶奶,與趙夫人竊竊私語:“少奶奶太美,賽過天仙,就連諸神都嫉妒她,所以不讓她有子嗣。”
“大神請指教,我趙家該納哪家的女子為妾,才能開枝散葉?”
“夫人,既然你兒納妾是為子嗣繁衍,百子千孫,沒必要再求娶千金,少爺命中注定不宜再娶大家的嬌貴娘子。瓜瓞綿綿,兒孫滿堂才是正道,我觀夫人的丫鬟翠花滿麵的子孫相,如果少爺把翠花收在房中,保夫人明年就能抱上孫子。”
送走了巫婆,趙夫人又暗中仔仔細細地觀察侍女翠花,發現翠花雖算不上漂亮,但明眉大眼,身材高挑,侍奉自己多年,很是乖巧,手腳麻利,少言寡語。不就收個陪房丫頭嗎?翠花是趙家買來的,就算給趙家生了孫兒也不敢放肆。如果生不出孫兒,就把翠花送回鄉下,再給兒子納妾不遲。
趙夫人想好後,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丈夫趙璞,趙老爺覺得不妥,兒子堂堂文舉人,郡府的主簿,趙家名震西輔,怎能靠丫鬟傳宗接代,無論如何也得尋個和趙家配得上的女子。夫人對巫婆的話堅信不疑,為此事每日裏和丈夫嘮叨,趙老爺架不住她每日吵鬧,撂下一句話:“一切任由你。”
翠花今年十六歲,從小父母雙亡,家境貧寒,在她十二歲那年,被兄長賣進趙府做丫頭。翠花來到趙家伺候趙夫人,她利落能幹,任勞任怨,認定此生都是趙家的奴才。
當趙夫人讓她做少爺趙元郎的侍寢丫頭時,她兩眼圓睜,驚愣在當場,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少爺是文舉人,在郡府做官,相貌堂堂,風流倜儻,怎會選自己做陪房丫頭,少爺從未正眼瞧過她,讓她陪房不過是給趙家繁衍子嗣。如果能有所出,自己終生有靠,萬一無所出,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