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3 / 3)

“這是沉禾的弟弟。沉禾收留了遇難朋友的弟弟,像親弟弟一樣照顧。仁義之人,這也是我看重他的地方,所以才放心讓他和你談這筆紫米的生意。如果有什麼問題,請呂先生直接和沉禾聯係。我老了,有些事該讓年輕人來做了。希望我們的生意比過去做得更好。”

呂先生抱抱拳說:“那是自然。”

正說著,下人送來了四個竹籠,一打開熱氣騰騰,對著智二先生和沉禾說:“紫米熨準備好了。”

沉禾示意他們放好,就讓他們退下了,他對智二先生說:“智先生,我冒昧訂了四盤紫米熨,想給我弟弟也親身感受一下。大水在世時,就對紫米熨十分想望,我想趁這個機會讓木頭替大水了卻這個心願。一來告慰大水在天之靈,二來也顯出我們藍家絕不會虧待下人。冒昧之處,還請智先生見諒。”

智二先生說:“應該的,應該的。看來我真的可以省不少心了,沉禾考慮問題比過去是長進多了。”

呂先生也抱著拳頭說:“以沉禾先生的為人,這生意我是做定了。”

他們在客廳裏一邊談生意一邊紫米熨,我把柳條盤端進裏屋了。不當著他們的麵熨腳的原因是,我想先嚐一嚐紫米熨的味道。這東西果然如紅歌所說,如同珍珠瑪瑙,又像盤踞一堆的小紫葡萄,光澤誘人,發出濃鬱的藥香和米香。我套上特製的絲綢襪子,腳放上去之前先用手抓了一大塊,我要邊吃邊熨。沒有看起來那麼好吃,藥香到了嘴裏苦不堪言,香醇的紫米味完全被藥味淹沒,吃了一口我就吐了出來,隻好安心地把腳放上去了。

舒服。真舒服。絲絲縷縷的熱氣和米香、藥香從腳板滲入,先是熱,後是癢,接著是暖,從腳開始,像進入熱水澡堂,熱水緩緩地漫上去,一路打通障礙,直到一種安詳的暖覆蓋了頭頂。人似乎跟著那暖飄起來,愜意,心曠神怡,耳目和心智卻愈發清明。我閉上眼,看到了秋高氣爽,看到了萬裏無雲,看到了無數祥和的神鳥飛起來。

我在裏屋翻來覆去地熨,外麵的米冷了我就從裏麵把熱米翻出來,一直熨到裏麵的米也冷了,腳插進去也感覺不到溫度才罷休。我拖拖拉拉地從裏屋出來時,呂先生已經走了,智二先生和沉禾早已鞋襪整齊,紫米熨放在了一邊。他們在喝茶聊天。智二先生真是老眼昏花,扶著眼鏡去找茶杯蓋,摸了半天才在茶幾的拐角處找到。他笑了笑他的眼鏡和茶杯蓋,繼續說起來。他們說的是藍家的事。

“新米庫的事就這樣了,你經常去看看,進度要快,”智二先生說。“還有一件事你要多關心,就是熊步雲熊先生。”

“他有什麼事?”沉禾把身子向前探了探。

“你不覺得他經常來藍家是別有所圖嗎?”

“我不太明白。他不是少爺的同學麼?”

“你是年輕人,應該比我這個老朽明白,”智二先生嗬嗬地笑了兩聲。“熊先生可能喜歡上我們家小姐了。”

“您的意思是,阻止他們來往?”

“不!恰恰相反,應該盡快更好地促成他們。我了解過了,熊先生各方麵都很不錯,小姐對他好像也很滿意。更重要的是,可能真如傳聞所說,打起來了,那麼我們就應該考慮整個藍塘的安危。熊先生的父親是高元城的守軍司令。你明白我的意思。”

沉禾的身子緩緩地收回來,謹慎地靠在了椅背上,笑了笑說:“我明白。”

“少爺、小姐小的時候都是你帶著玩的,你比較了解,這事你多費費心。”

“好的,”沉禾出了一口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