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到了這麼一件事:一天,我把羽絨服的內襯係到外套上,但感覺十分吃力。原來,外套的扣鼻是隱形的,隻能把紐扣塞進去,而紐扣是探不出頭來的,所以很難係。我費了足足有20分鍾才把10個扣子塞進去,很是憋火。我不禁感慨到,我們的教育不就是天天在訓練學生穿這種扣鼻嗎?掌握那麼多的所謂做題技巧,為的是解決一個古怪的問題。我們隻是把數學上的公理定理當做解題的工具,而對人們是如何發現這些定理的卻缺乏絲毫的敬畏感和崇高感。它們隻是廉價的做題工具,此外,毫無用處。它們甚至變成了記憶負擔,有時學生甚至詛咒是誰發明了這麼多勞什子讓我們來記,真是討厭啊!我想,教育的任務應該是引導兒童理解我們為什麼需要扣子,如果不用扣子,我們怎樣才能完成扣子才能完成的任務?這樣,我們才能發明出拉鏈、粘貼、掛鉤等一係列東西,這些可都是人類的最實用的發明之一。這是整天訓練孩子係扣子的教育永遠不可能達到的。
除了知識的基本結構,我認為教育的基礎還應包括認知的基本觀念。認知的基本觀念是一種基礎信念,它為我們提供了知識的安全感、信任感和有效感。由於長期以來我們隻是把知識看作外在於我們個人的一種獨立的符號係統,以概念學習的形式把凝聚在知識生產過程中的人類理智與情感活動屏蔽在教學之外,結果造成了很多學生在學習過程中體驗不到知識的安全感、信任感和有效感。為什麼呢?因為盡管學生在課堂裏學習了大量的知識,但由於獲取這些知識的過程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問題而使得人們對於知識的信念產生了嚴重的懷疑。例如,如果我們隻是靠死記硬背來學習曆史知識,靠絞盡腦汁的計算來學習數學,靠訓練高考作文的方式來學習寫作,那麼,我們基本上就失去了曆史、數學與寫作的知識安全感、信任感和有效感。也就是說,如果人們在獲取知識的過程中經曆的是反理性、反知識、反人性的過程,那麼,這些暫時得到的知識不僅不會增加人們對知識的自信,反而會從根本上引發對這些知識及其理性精神的懷疑。因此,我們應把對知識的信念建立在獲取知識的正確的方法和程序上。但不幸的是,教材中大量的知識是以結果的方式來呈現的,知識生產的過程與方法被刻意地隱去了。結果是,今天的教育更容易使人喪失判斷力,更容易使人盲從,更容易導致偏信。我認為,教育應從方法論的角度重建學生對知識的信念。這是基礎教育的重要“基礎”。
美國的高中教材《科學發現者》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示例。這套由美國麥格勞-希爾出版集團出版的教材,在美國的使用率達到了30%至47%,是美國目前高中的主流教材。浙江教育出版社編審邱連根是這套教材中文版的出版總責編,他告訴記者,綜觀國內的教材,普遍存在內容抽象乏味,讀起來枯燥難懂的問題。但這套叢書卻讓學生感到親近輕鬆,愛不釋手。他說,應當說,國內外教材編寫的理念是相似的,我國在製定國家課程標準時,也廣泛借鑒了國外的課程標準。差別在於,我們在設計與編寫時,沒有將先進的教育理念轉化成符合學生認知規律的教學方案,往往最終達不到提高學生科學素養的目的。原美國科學老師協會主席帕迪裏亞認為:“從某種角度說,科學家就像偵探一樣,把各種線索收集、拚湊起來,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科學發現者》的編寫者正是按照這一思想來再現科學知識的發現過程,介紹科學家研究問題、發現規律的思想與方法的。這使得閱讀科學知識,猶如閱讀偵探破案故事一樣,由淺入深,引人入勝,學生在愉悅的閱讀過程中不知不覺受到科學的熏陶。如《科學發現者·化學》介紹原子結構的發現過程時,從古希臘樸素的原子觀點開始引題,十分詳細地介紹了科學家建立現代原子結構的全部探索過程,包括每個科學家所做的實驗,後繼科學家又是如何在前人成果的基礎上思考、設計與操作實驗,並得出結論。課本的內容就像是一個精彩的“破案”故事,它不僅激發了學生的求知欲,而且為學生奠定了真實可靠的知識信念和科學基礎。因此,教材不是知識的容器,而是引領學生通向科學與文化世界的路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