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聞言揚眉微笑道:“打小就聽母親說,我那表兄最是聰明過人,又有賢德之才,繼任山越王尚不足三年,竟有如此政績,當真可歎。若有機會,他日定要親自到山越走一趟,看看他治下的領土是否真如你所描述的那樣安寧祥和。到時候定要從飛你做向導。”
“屬下卻之不恭。”他二人又笑著聊了一陣,直到園外下人輕搖響鈴,進來伺候莊嚴用晚膳,他才忽然發現周圍已經是日落西山,暮色沉沉了。
是夜。
屏退下人,莊嚴將門窗關得嚴實,這才長籲了一口氣,開始解衣沐浴。散開頭冠,一襲絲緞般得秀發散落腰間,使得他原本略嫌秀氣得臉上更添了幾分嬌弱。輕輕洗去臉上的易容藥物,水盆裏依稀映出一張秀美絕倫的俏臉。吳國堂堂小候爺竟然是個絕色女子?這俏臉上鳳眼狹長有神,雙目黑如點漆,亮如星辰,挺直小巧的秀鼻,菱形紅唇,就是號稱邢城第一美女的莊蓉隻怕也要自愧不如。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臉色太過蒼白,經年的易容遮敝了太陽的照射,使得她的雙頰白得沒有什麼血色,隻帶了些病態。
莊嚴對著水盆裏陌生的人影歎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了,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晚上她才敢褪下身上的偽裝,露出本來的麵目。除了禾雅郡主,有誰能讓自己的女兒女扮男裝十餘載而不被人察覺呢。從莊嚴出生起,所有的衣食住行便全右禾雅郡主親自操辦。在六歲之前,她甚至不曾走出清雅園半步,連表姨和眾位姐姐也幾乎沒有見過麵。而這一切,隻為了所謂的家業不落在旁人手中。莊嚴每次想到這裏就不由得一陣冷笑。家業,當真如此重要麼?就值得將自己的一生全壓在上麵,就值得將莊蓉那花朵一般的女子生生送入吃人的禁宮,在陰謀算計中了此一生?
“風不定,明日落紅應滿徑。”莊嚴褪下身上靛藍的外袍,又一層層解下胸口裹得氣悶的白布,漸漸沉入桶中。
按照禾雅郡主的計劃,等到今冬吳王六十大壽時才將莊蓉獻上,所以暫時沒有走漏風聲。表姨和莊蓉也若無其事,一如既往地母慈女孝,好不溫馨。莊嚴心裏有根刺,每每見到莊蓉的麵,便覺得很對不住她,連帶著態度也好了不少,使得莊蓉有些受寵若驚,反倒心中狐疑。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秋分已過,空氣中有了些涼意。園裏的荷花也隻剩些殘枝敗葉,看在莊嚴心裏,分外落寞。她眼見著吳王大壽漸至,心中不安更甚,大部分時間都在劍莊和店鋪,回莊後不是躲在魚潛淵讀書,就是在冷香園跟莊翼喝酒,連禾雅郡主那裏也很少去。
莊翼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不管莊嚴在他麵前如何失態,他總是在一旁微笑著,淡定地望著她。閩柔有是也會出來看一看,但總是很快就回屋。不知為何,莊嚴總能在她眼睛裏看到淡淡的憐惜。
秋分剛過,山越信使傳來消息,莊嚴的外公南幽王舊疾複發,來勢洶洶,禾雅郡主心念父親安慰,隻給莊嚴交代了幾句,便帶了隊護衛匆匆趕去。莊嚴一直送到邢城外的長亭,等禾雅郡主的車隊漸漸消失,這才折身回莊,身上倍感輕鬆。與莊嚴身心暢快相反的是一旁的從飛一直心神不定的模樣,甚至莊嚴叫了他好幾聲才猛然醒轉,拍著腦袋傻傻地笑,眼裏卻難掩擔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