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莊嚴啞然,嗤笑道:“我本來就是……”

“住嘴!”禾雅郡主拍案而起,怒氣衝衝地瞪著他,“你給我聽這,莊嚴,你父親瘁死的真相一天沒有揭開,你就必須老老實實地在莊家家主的位子上坐著。否則,我一輩子也不認你這個孩子。”禾雅重重地出了幾口粗氣,轉身朝裏屋走去,隻留下莊嚴一人立在廳裏,半晌,臉上浮起一絲無奈的笑容,搖頭步出了清雅園。

莊嚴從清雅園一出來,就看見從飛立在門口東張西望,見他出來,臉上馬上笑意一片。從飛長了一張娃娃臉,雖已弱冠之年,相貌卻還像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從小就是莊嚴的侍衛,兩人一起長大,感情自然非比尋常。看到從飛那張娃娃臉上綻放的笑容,莊嚴原本陰霾的心情也豁然開朗了,隨口問道:“從飛,你跟著我有幾年了?”

“打從屬下十歲起跟著公子,現在已經十年了。”雖然跟著莊嚴這麼多年,他還是緊守本份,說起話來有條不紊。

“你都二十歲了。”莊嚴斜著眼睛看他,故作深沉地說道:“唔,是該給你討房媳婦兒了,不然,別人會說我們莊府裏的主子沒有人情味。說吧,從飛,你看上那家姑娘,公子我給你作主。”

從飛馬上鬧了個大紅臉,低頭害臊道:“公子,您就別取笑我了。我整天都想著如何保護您,哪有時間想那門子事?再說,公子您都還沒有成親,我急什麼呀。”

莊嚴大笑,“我年紀比你小,自然不急。但你年已弱冠,早該娶妻了。我聽說這幾月你母親頻頻寫信給你,八成是在催這件事吧。從飛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看你還是盡快娶個溫柔漂亮的姑娘,再生個白胖兒子,也好安了她老人家的心。”

從飛聞言臉上很不好意思,也不反駁,隻是喃喃道:“等少爺成親以後,從飛才娶妻。”

莊嚴似笑非笑地盯著從飛看,一頓調侃讓他心情大為好轉,大笑道:“從飛,你這個傻子,以後會後悔的。”說罷,大笑著朝魚潛淵走去。

魚潛淵是莊嚴的寢室,語自《詩經.小雅》中“魚潛於淵,或在於渚”一句。自從莊嚴十四歲開始接管莊家事務以來,就搬到這裏居住。這裏下人更少,除了定時打掃房間的丫頭和花匠之外,能自由出入的也隻有禾雅郡主和莊嚴兩人而已,連從小和莊嚴一直長大的從飛,也要經過莊嚴的特別允許才能進入。

從飛隨著他進了園中西徑的稻草亭,方才發現他今日神色與平日有異。於是試探性地問道:“少爺,您不高興?”雖然他與莊嚴自幼親厚,但也謹尊主仆之禮,說話做事都是小心謹慎。

莊嚴淡淡一笑,也不說話,起身站在亭邊靜靜望著池中靜謐的睡蓮和在蓮葉間嬉戲的魚兒,沉默許久,表情漸趨柔和,眼神中寧靜一片。“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莊嚴輕吟著樂府中的詩句,淺笑道,“真是一片好景!”

從飛不明其意,也跟著和了幾聲。

莊嚴瞥了從飛一眼,見他並非十分認同,又笑著問道:“山越的景兒也是這般美麼?”

從飛馬上眉開眼笑,他是山越人,十歲起由禾雅郡主親自從百餘名宗室子弟中挑選馳來,雖已離家數十載,但言語仍不改鄉音,對家鄉之情絲毫沒有減少。“山越雖不及邢城秀美,但有綠樹茂林、奇山異水、南嶺山脈綿延數千裏,所達之處,莫不樹木連蔭、遮天蔽日;民眾雖不多,均善射獵,民風純樸,雖不及吳國文采風流,但也非愚昧之人。屬下自幼生長在山野間,與蟲獸為伍,那些動物雖不會說話,但感情之豐富並不亞於常人。隻是山越之地,民族眾多,各族人均有獨特習俗,故常有矛盾出現。好在山越王果敢英明、賢德睿智,近年來各族人之間關係已經大大改觀。去年屬下曾回過一次家,鄰裏相樂和諧,我差點認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