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坐在床邊,茫然地望著門外,眼睛裏漸漸蒙上一層水霧,良久,才漸漸恢複常態。她朝莊嚴微微一笑,道:“我們坐的是蜀中陸家的船隊,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鄭國大興城瑞王府。陸家少主與鄭國四子瑞王李聞持乃是幼年故交,同是天極老人門下弟子。眼下鄭國儲位之爭正是熱烈,陸家此舉其實也表明了他們的立場。蜀中陸家掌握著巴蜀的鹽業、丹砂、和絲綢生意,是鄭國最大的門閥。陸家少主子澹十八歲就繼任家主之位,封蜀國侯,現在就在船上。”

莊嚴聽得李聞持名字時心中一動,三年前,李聞持使人攜三千金,如意一雙上刺天求劍,到今年年底,劍既成,不知現在莊翼是否已將劍送至鄭國。一想到莊翼,她心裏又是一痛,小翼啊,小翼,你真要莊家的家業,非要用這樣的方式麼?隻要你一句話,我又怎會不如你願。

“可惜的是,陸子澹自幼身體孱弱,病痛不斷,就是天極老人也束手無措。自他十八歲出師以來,陸府就常備著鄭國最好的大夫,還有李聞持從大興皇宮派過來的太醫,日夜調理仍是無濟於事,甚至有人斷言他活不過二十五歲。”婆婆說到這裏眼神複雜地閃了閃,帶著些嘲笑,又似乎有些不忍。

莊嚴眨眨眼睛,幾乎以為自己要看錯,笑了笑,試探性地說道:“婆婆醫術精湛,連嚴兒這樣一隻腳跨進閻王殿的病患都能救治,為什麼不去看看那位陸公子,若能將他治好,那婆婆可就出名了。”

婆婆臉色一變,眼裏射出淩厲的光,直直地朝莊嚴望去,但見她眼中一片澄澈,終於恢複常態,冷冷道:“那陸公子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病根,老婆子治不了。就是治得了,老婆子也不會出手救他們陸家的人。”

莊嚴吐吐舌頭,敢情這位婆婆跟陸家的人有仇,看她那模樣,明明有法子卻在一旁袖手旁觀,也不知心裏打的是什麼主意。她心念至此,也不多想,耿直道:“婆婆跟陸家的人有仇麼?但那位陸公子年紀輕輕,向來不會是他得罪了婆婆,定是他上輩與婆婆有糾葛。但是,婆婆,不管有多大的仇恨,也不能波及無辜,婆婆又何苦為了上輩的恩怨遷怒於他們的後人。那位陸公子自出生就深受病痛折磨,就是有再大的罪也生受了,婆婆如今袖手旁觀,見死不救,不就等於生生地掐斷了他的活路,與殺人無異。”

婆婆聞言大怒,指著莊嚴罵道:“你這小丫頭反了,我好心好意救你,你居然敢來教訓我。不要以為我對你好就上了天,我能救你,也能將你打回原形,別不知好歹。”說罷,她狠狠一甩衣袖,衝了出門,隻留下莊嚴一人躺在床上苦笑。

她其實也並非什麼大善人,不顧自身安危非要救人不可,隻是方才婆婆提到的陸子澹她也略有所聞,一時竟有了惜才之心,便向婆婆開了口。她料到婆婆定會勃然大怒,拂袖而去,不過她也知道那婆婆隻是個火爆脾氣,當時隻是一時氣惱,過了不久自然會回來。果然,等她一覺睡醒,一眼救瞧見婆婆正在油燈下細細地磨著藥。

“婆婆,你來了。”莊嚴麵無異常地跟她打招呼,似乎什麼時候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婆婆冷冷地哼了一聲,算是回答。可能又覺得這樣好像有些太小氣,便又坐得近了些,臉上也不複冰霜。嘟噥著說道:“這副藥下去,你差不多就能走動了。”

莊嚴感激地望著她,真誠地說道:“謝謝婆婆。”婆婆沉沉地悶哼一聲,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