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麻煩兩位妹妹了,流雲東西不多,自己提著就是。”除了流雲劍和素心師父傳下的三本醫書,流雲身無長物。為了避免旁人生疑,流雲劍早就纏到了腰間,包袱裏隻裝了三本醫書,幹幹癟癟。

容婆婆不由得多看了幾眼,低聲道:“趕明兒姑娘到李總管那裏挑幾匹布,做兩件衣裳。”

“多謝容婆婆”流雲淡淡謝道,並不像府裏尋常丫鬟那般興奮,這又讓容婆婆多看了她幾眼。

梅園比櫻園要大不少,內裏的布局也是櫻園無法相提並論的。一進院門,便是一大片梅林,開著白色粉色的花,上麵落了雪,若不是時有暗香撲鼻而來,幾乎察覺不到雪下嬌豔的花朵。

穿過梅林,印入眼簾的是一排木房子。沒有雕梁畫棟,也沒有飛簷翹角,隻在原木上塗了層清漆,整棟房子都樸實無華。走進了仔細看,才發現所有木材俱是上好榧木,觀那紋理,都是百年以上。榧木質地堅硬,紋理細密,曆來都是頂極棋盤的材料,此時居然用來建房,實在讓流雲咋舌不已。

容婆婆將流雲引至西邊廂房,開了房門的鎖讓她住進去,同時叮囑道:“梅園是子澹少爺和謙少爺住的地方,進出的下人也就固定的幾個,但都不在裏麵住。王爺經常來梅園,你言行舉止小心些,切不可驚擾了他們。中間是廳堂,西邊第一間是子澹少爺的房間,最裏麵是書房。記住,書房是禁地,切切不可貿然闖入。”

流雲把眉一揚,不解道:“我是書房丫頭,不去書房,難道整天窩在屋裏睡大覺不成?”

容婆婆抬頭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謙少爺自然會吩咐你做事,這些事情老身是管不了了。你先整理一下,一會兒我讓人再給你抱床被子過來。如果缺了什麼東西就直接來找我,我會讓人替你辦。還有,如果沒事,不要離開梅園,王府裏人來人往,若衝撞了別人總是不大好。雖然你是謙少爺特別關照的人,但王府總不比陸家,常來的都是朝中權貴,就怕到時候謙少爺也護不住你。”

流雲愕然不語,心道:“這瑞王府莫非是龍潭虎穴,無緣無故也會惹禍上身。”

容婆婆似看出她心中所想,沉聲歎道:“常言道,自古紅顏多禍水,姑娘生得如此相貌,恐怕終不是好事。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

流雲心中明了,微微皺眉,拱手謝道:“多謝容婆婆提醒,流雲自會謹言慎行,不讓謙少爺為難。”她自幼易容易裝,從來不覺得自己容貌有何獨特之處,但見素心師父和容婆婆都如此說,方才知道自己怕是生了張惹事生非的臉,一時心中怪異無比。容婆婆則狐疑地看著她朝自己抱拳拱手,心中無限怪異,不明白眼前這個千嬌百媚的女子為何不斂福,反而行男子禮節,偏偏又做得那麼自然,看不出一絲刻意與做作。

送走容婆婆。流雲開始仔細打量自己的“香閨”。這房間不大,屋裏裝飾也很樸實,桌椅床鋪式樣都簡簡單單,素雅宜人。牆上掛了幾副字畫,俱是水墨山水,色彩清雅,卻入眼不凡。她走近看清了落款,馬上咋舌不已。每件都是名師之作,隨便拿一副出去賣,也夠普通人家數年之需,就是她在邢城的魚潛淵裏的那些作品也是略有不及的。以下人的身份居然能住上這樣的房間,那陸謙和陸子澹的房裏還不知有哪些絕品。一想到這裏,流雲的心裏就癢癢的。

推開窗戶,入眼是滿園的梅花,當窗有一枝伸進廊內,臨在窗前,沒有白雪的遮敝,能清晰地看到那粉紅的花骨朵峭立枝頭,含苞待放。“鬥雪梅先吐,驚風柳未舒。”流雲輕聲吟道,忍不住折了一枝開得繁茂的枝丫,輕嗅幾口,然後滿屋子找花瓶。

王府的下人將火盆和棉被送進來後,馬上就退了出去,流雲四處沒找到人,正走到廊上忽聽得前方屋裏“啪”的一聲脆響,似乎是瓷器摔在地上的聲音。也沒多想,她推門就進了屋。正待相詢,已一眼瞧見了端坐在桌邊,劍眉微顰的陸子澹,還有地上四散著的碎瓷片和一大灘水跡。

陸子澹沒有想到居然有人突然推門進來,微微一怔,待到看清來人,眉頭舒展開,淡淡笑道:“是你?”

流雲點頭:“是我。”仿佛兩人早已嫻熟。走上前,將梅枝放在桌上,倒了一杯水遞到他手裏,隨口問道,“你怎麼就回來了?瑞王爺不是應該給你接風洗塵嗎?”

陸子澹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才漫不經心地答道:“讓陸謙代我去了。我受不得吵,又不能喝酒,去了反倒掃別人的興。”流雲聞言無緣由地心中一悸,正眼望著他,一眨不眨地,似乎想從他眼中看出什麼。但他的眼睛裏卻是一片平和,宛如沉靜的深潭,沒有一絲波瀾,卻深邃得看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