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澹爺不動聲色地看著麵前突然安靜下來的流雲,知道她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自己,不由得一笑,柔聲問道:“你看出什麼來了?”
流雲搖頭:“太深奧,看不懂。”
陸子澹不由得嘴角微彎:“那可怎麼辦好呢?”
流雲並不回答,收回一直盯在他臉上的目光,彎腰小心地將碎瓷片一點點撿起來。“一會兒會有人來收拾的。”不知為何,陸子澹不大喜歡看到她做這種事。
“看著礙眼。”流雲頭也不抬,沉聲回道。一會兒,瓷片全積到了手上,“我拿去扔掉。”說著話,就轉身出了門。
“你還來嗎?”看著她的身影漸要消失,陸子澹忍不住問道。
“我還沒吃飯呢。”流雲的聲音從走廊傳過來,一隻瑩白的手忽又伸到門上的把手,輕攏上門,“我吃完飯再回來。”牆上的字畫都還沒看清呢。
陸子澹搖頭笑笑,拾起桌上她遺下的梅枝,隨手把玩。“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話一出口,方才意識到什麼,臉色忽然變得很無奈、很悲哀。
流雲並沒有信守承諾回頭去找陸子澹,因為剛從櫻園吃完飯,回來的路上就正好遇上了醉酒而歸的陸謙。他由楚雙廷扶著,搖搖晃晃地走進園子,不知怎地就瞧見了流雲,馬上大聲叫起來:“流雲,流雲,你快過來扶我。”陸謙從頭到脖子都紅得像隻煮熟的醉蝦,滿身酒氣,遠遠地撲麵而來。
流雲掩住鼻子,走開幾步,離他遠了些,埋怨道:“臭死了,誰讓你喝這麼多酒,自個兒走回去。”
陸謙聞言也不生氣,裂開嘴朝她笑了笑,突然加快步子奔到她麵前,手臂挽上她的肩膀,身子軟軟地靠在她身上。“你扶我進屋,我……我走不動了。”陸謙的個子比流雲高出許多,此時順勢壓下,她竟是躲不開。
陸謙一拽上她眼睛就閉上了,身子癱軟似的,就要朝雪地倒下。流雲有些氣惱,本不欲管他,一想到這些日子他對自己的照顧,心中又有些不忍。重重出了口氣,伸手拽住他的手臂,同時朝楚雙廷大喝道:“傻站著幹什麼,快過來幫忙啊。”
楚雙廷正站在原地看著流雲因用力而漲得緋紅的臉頰發呆,直到流雲叫了好幾聲,他才猛然醒轉,慌慌張張地靠近了,扶住陸謙的另一邊,頭卻深深地低下,連眼角都不敢再抬起。
兩人終於把陸謙扶到床上,楚雙廷緊張地朝流雲瞄了幾眼,正瞧見她累到乏力的表情,嘴裏還在嘟噥道:“重得跟頭豬似的,再有下次,就在雪地裏挖個坑埋了你。”臉上全無下人應有的謙卑。
正當他聽得目瞪口呆之際,冷不防流雲忽然問道:“公子貴姓?”
“啊……免、免貴姓楚,楚雙廷,”楚雙廷發現自己一向還算伶俐的口齒居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頓時窘得滿臉通紅,麵紅耳赤,結結巴巴道,“那……那個,沒有別、別的事,楚、楚某就告辭了。”
“今日真是多謝楚公子了,待陸謙少爺醒來,流雲再讓他親自道謝。楚公子路上走好。”流雲有些疑惑地看著麵前高大的漢子突然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不明所以。
“不用……不用客氣,楚、楚某告辭。”楚雙廷好不容易說出最後一個字,逃似的奔出門,一會兒,走廊裏出來乒乒乓乓的聲響,然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流雲好奇地探出腦袋,正看到楚雙廷抱著腳,單腳跳出走廊。
屋裏隻剩下流雲和躺在床上喘著酒氣不知嘟噥些什麼的陸謙。走到床邊,流雲眨眨眼睛,伸手拍拍陸謙的臉,見他沒有反應,又恨恨地在他臉上掐了一把。陸謙眉頭微皺,“蚊子。”一隻蒲扇大的手扇在流雲來不及收回的手背上,直疼得她抽了一口冷氣。
“陸謙你這混蛋。”流雲氣得牙癢癢的想再朝他臉上伸出魔爪,又顧忌他快如閃電的反應,懨懨地收了手。
“水……”陸謙舔舔舌頭,輕聲念道。流雲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準備理他。“水,流雲,我要喝水。”這小子居然知道她就在身邊?
流雲恨恨地吐了一口氣,不情願地倒了碗茶,走到床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扶起身,小心翼翼地喂給他喝。待他喝完,正準備放他躺下,陸謙突然折身將她抱住。流雲大怒,正要扇他耳光,卻聽他“哇”的一聲,吐了……
舉起的手懸在空中,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裙擺,又看看倒在床頭,睡得跟小狗一樣的陸謙。她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陸謙你這個死小子,我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