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持聽到這裏微微一怔,馬上明白了方才流雲閉口不說的原因,朝她瞅了一眼,揶揄地笑道:“哈哈,子澹啊子澹,你府裏當真是能人輩出,一個小小的管家就如此不凡,當真是讓我又羨慕又嫉妒。好在你是我朋友,若你是我敵人,定是夜夜不能寐。你這位流雲小管家,我就不奪你所愛了,不過,他日若有事要請教,流雲要知無不盡,可不能像今天這樣吞吞吐吐,非要我嚇嚇你才肯說話。”流雲忙不迭地應著,除了點頭,她還能作什麼呢?

李聞持也起身要走,方走到門口,忽又轉身,若有深意地說道:“流雲你最喜歡的書該不是《莊子》,而是《孫子兵法》吧!”說罷,大笑著出了門。

流雲望著他的身影漸漸步出梅園,這才動了動身子,搓搓手,掌心全是冷汗。李聞持啊李聞持,當真是霸氣逼人啊!“你放心,王爺不會把你怎麼樣。”陸子澹似乎漫不經心地看了流雲一眼,淡淡笑道:“王爺惜才之人,不會為難你。”

流雲恍然大悟,道:“子澹少爺故意一步步將王爺往那方向引,就是為了讓我說話。我若是一個字都說不上來,那豈不是丟了你的臉,而且連小命也保不住?”

陸子澹意味深長地一笑,道:“你怎麼會說不出來。再說,王爺不是嚴厲凶殘之人,不會為了這種事情治你的罪,他哄哄你還當真。”

流雲後怕地搖搖頭,道:“王爺剛才那樣真是可怕的緊,那眼睛一瞪,我就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哪裏知道他是在哄我還是真的。”

“我倒還真沒有看出來你有多害怕。”陸子澹開玩笑般地跟她說著話,“剛才你說話說得多溜,我原本以為你會連最後幾句一起蹦出來,沒想到還是停住了,想來你腦子裏還是清晰得很。”

流雲臉上一紅,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做男兒打扮,說話並無顧忌,但此時到底是女子裝扮,時境不同,因而多少有些尷尬,道:“我是個女子,在王爺麵前怎好說這種穢語。不過子澹少爺說得真夠含蓄,我本來以為你會說要讓他們連馬都爬不上、腳都站不穩的。”

陸子澹聞言哈哈大笑,看著麵前一臉無辜狀的流雲,想說什麼終於還是沒有開口,眼睛裏卻是難得的欣慰與高興。

自此事以後,流雲便與陸子澹關係親近了不少,陸子澹每次進書房都會讓她在一旁伺候,其實也就是硯硯墨、伺候紙筆之類的活兒。流雲很喜歡書房的環境,也毫無怨言地跟著,陸子澹處理正事的時候,她就在找本書在一旁看。有時候陸子澹會問問她的意見,聽著覺得好了,就把卷軸一扔,讓她代筆。到後來這種事情越來越多,甚至有時候他連看都不看就任她處理了。好在都是些生意上的事,難不倒流雲,做起來還算輕鬆。

最讓人為難的是李聞持,他常常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突然摸進門,還非逼著流雲在一側旁聽,末了又眼神灼灼地盯著她,直到她發表意見。流雲知道,除了陸子澹外,王府裏還有許多能人謀士,比她高明許多的比比皆是,實在不明白他為何偏偏要讓她出主意。

有一次,流雲就忍不住當著李聞持的麵問了出來,直把他問得一愣。回答她問題的卻是陸子澹,他說李聞持的謀士是當局者迷,而流雲則是旁觀者清。正是因為她沒有利害關係,不用顧慮其他人的意見,所以說話才能全無顧忌。雖然不是每次都對,但卻能給李聞持不一樣的意見。李聞持聞言哈哈大笑,拍案道:“知我者子澹也。”倒剩流雲一人皺著眉頭,仔細諑磨著他那番話。

陸謙的信來得很勤,最初是兩三天一封,後來是三四天一封,即使到了涼州仍保持著十天一封的頻率。信裏說的都是他沿途的見聞,風光以及種種趣事。每次讀到他信中那些跳躍的文字,流雲就仿佛看到了那個活潑爽朗的少年正衝著她大聲地說笑,眉宇間神采飛揚,笑容光輝燦爛。

相比起來,流雲就懶了許多,信也是不少的,就是不知道在信裏說些什麼。梅花謝了,春天來了,街上的姑娘們變漂亮了;池裏的冰化了,魚兒開始遊泳了,自己變胖了……

她把最後一封信封上口兒,瞧瞧園裏的春色:“三月三,該是出門踏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