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流雲萬萬沒想到李聞持居然還留在這裏,已是亥時末,正常人都應該回府就寢,他這樣總在外逗留,不怕高王妃有所怨言嗎?心裏雖然這麼想,臉上還是畢恭畢敬的,她很清楚麵前這個人在鄭國的力量,在別人的地盤裏,總是要小心些,更何況她現在還開了劍莊,像他這樣的大人物是萬萬得罪不起的。但一想到白天時他跟陸子澹的對話,流雲又很不是滋味,這個人,太過高傲了,不管是誰,在他眼裏,都不過是隨便呼喝的下人,即使麵上對她和善有加,不過是看在陸子澹麵子上敷衍而已。那麼,陸子澹呢,在他心中又是一個什麼樣的所在?
腦子裏念頭急轉,分了心神,竟然沒注意到碗裏的藥汁灑了出來。滾燙的藥汁灑在瑩白的手指處,燙出淡淡的紅色,像朵粉色的桃花,卻看得陸子澹眉頭一皺,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坐起來。他嘴唇微微動了動,頓了幾秒才柔聲問道:“燙傷了嗎?”
流雲滿不在乎地搖頭,笑道:“沒事,藥開了好一會兒了,子澹少爺要不要先喝藥,不然就涼了。”
陸子澹的目光這才從那桃花轉到玉質玲瓏碗上,看了看與往常不同顏色的藥汁,毫不猶豫地接過,一口喝幹。一側伺立的大風忙遞了杯水過來讓他漱口,流雲看得臉上有些發燒,自己總是太粗心,以往喂藥竟不知要倒水,也不知陸子澹苦了多少回。
李聞持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二人各懷心思,不由得暗自搖頭,起身理理衣服,道:“子澹早點休息吧,今兒把你給累著了。也是我府裏那些人不爭氣,這麼點事還非得來找你,要是照他們說的辦,我明兒還不知要捅多大簍子。”
陸子澹謙虛道:“王爺言重了,柳先生他們的看法也有道理,皇上這次的確做得有些過火,不說王爺,就是朝中其他大臣也看不過去。不過如今的情形紛繁複雜,王爺小心些總不會錯。”
流雲聽不懂他們話中的意思,看眼前這情形,似乎李聞持跟當今皇上之間有了間隙?暗中搖了搖頭,這些政事自己還是不要管的好,現在已經有一大堆事情夠自己頭疼了。一時又想起莊翼和三劍師,心頓時亂了。“小翼,你若真要逼我,我也隻有放手一博了。”
由於心裏有事,流雲連李聞持什麼時候走的都沒注意,隻知道自己突然抬頭的時候,房間裏隻剩她和陸子澹兩人。氣氛與往日並無不同,隻是流雲心裏多了些異樣,不經意間抬頭朝陸子澹望去,發現他也並非心無旁騖,不均勻的呼吸聲出賣了他並不安定的心。流雲忽然有些不安起來,連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放,起身在房間裏走了兩圈竟然找不到事情做,想起平時都是拿本書靠在陸子澹床邊打盹,此時手裏握了書卻總覺得不自然。
“先去休息吧。”陸子澹似乎看出她的窘狀,輕聲道,“我讓他們收拾了一間客房,你讓大風帶你過去,叫雷進來就是。”流雲瞥了眼偏廳裏的小床,想起前天晚上陸子澹奇怪的問話和事後風雷電躲閃的眼神,再遲鈍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雖然她對這些所謂禮節並不那麼看重,但是明擺著被風雷電他們擺了一道,心裏還是一陣不舒服,隻是念及這半年來他們對自己的照顧不好發作,不管怎麼說,都曾經在最無助的時候幫過她。
輕輕帶上門,就看見大風站在院子中央,回頭朝流雲看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流雲也不說話,靜靜地與他對視,一雙煙霧迷蒙的眼更加看不真切。良久,大風歎了一口氣,擦著流雲的身子進了陸子澹的房間。流雲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身上陡然輕了不少。走幾步,才發現,心還是沉著。
第二日一大早給陸子澹煎完藥又出了門,這回記得打了聲招呼。電在一旁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抱怨她怎麼那麼多瑣事。流雲隻是笑笑,並不解釋。直接去了宏城客棧,掌櫃辦事利落,不到一天的功夫居然就把莊翼的行蹤摸了個通透,握著薄薄卷冊的流雲讚賞不已。仔細翻了一邊,才知道莊翼他們一道竟來了有好些天,就住在離宏城客棧不遠的雲來客棧。讓流雲十分不解的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常在大興各青樓勾欄逗留,隻有這兩日三劍師才轉到了攬月劍莊。莊翼不是貪戀美色之人,更不用說一向清高自傲的三劍師了。想起去年臘月裏和陸謙曾去雲屏坊彈過一曲,流雲明白了他們突然造訪大興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