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紫玉自個兒贖身去尋於青子大師,那曲子便是從她那裏流傳開來。紫玉不清楚流雲的身份,隻道是個姓錢的黑麵公子,彈得一手好琴,人又灑脫通透,認定了流雲沒死的三劍師就循著這線索找到了大興城。雖然想明白了這一點,流雲還是不清楚莊翼此番究竟有何目的。按說自己早已離了莊家,不過是個落魄之人,威脅不到他的地位,他又何必苦苦相逼呢。也不知三劍師到底是何立場,照理說,若他們真歸順了莊翼,也不至於對自己如此決絕,若不是,為何又與他同行。真是越想頭越疼!流雲放下卷軸,揉揉太陽穴,深深出了口氣,不管怎樣,先把他們弄走了再說吧。
“小姐。”掌櫃在一旁小心地打破沉靜的氣氛,這些年雖然人在大鄭,但邢城的消息卻聽過不少。再結合眼前情形稍微動點腦子,他也大概猜出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小姐是否又心軟了?”流雲眼皮一抬,眼神凜冽地望向掌櫃。“屬下隻知道,您手裏握著莊家的戒指,您才是莊家的主人,若是有人要危害主人,屬下就是拚了命也要維護您。”掌櫃的背脊挺得筆直,眼睛裏是勿庸置疑的堅定。
流雲心裏陡然一震,一種叫做感動的情感滿滿流淌,身上擔子突然重了不少。微微垂下眼簾,握著卷軸的手指由於用力而泛出青白:“我知道了。”
掌櫃把從飛招回來的時候,流雲已經擬好了一份名單。從飛接過後隻看了一眼,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小姐,這些不是——”他隻道莊翼把莊家的家業全接了過去,卻不知邢城裏還有更多沒見過光的,他們都像宏城客棧的掌櫃一樣,是莊家最可靠的仆人,而這些人,隻有真正的莊家家主才知道。想起當年吳王對莊家的忌憚,原來也並非空穴來風。
流雲眯起眼睛幽幽道:“莊翼把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幕後一定有人撐腰。我想了一下,吳國朝中雖有不少可疑,但有能力的不多,後麵用紅筆勾出來的是我懷疑的對象,前麵的那些,則是我們莊家的家奴。”當然,邢城裏的那些人,都是她了如指掌的。
從飛捧著宣紙的手微微顫抖,喃喃道:“難怪夫人說您一定能重振莊家,難怪……”
流雲的臉上卻並不見得如何雀躍。她若真要對莊翼動手的話早就行動了,若不是他步步緊逼,她就是忤逆了母親也不願與他為敵的。瞥了一眼身旁躊躇滿誌的從飛和麵露喜色的掌櫃,流雲不由得一陣苦笑。
“從飛你先回邢城走一趟,看看莊府裏還有沒有舊人,特別注意柔姨身邊的綠倚,她是五年前我布在她身邊的眼線。柔姨這個人很不尋常,我早年曾派人調查過她的身份,可是一無所得,你回邢城後要嚴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看她跟誰來往。”流雲想起十四歲的那個晚上,她從鬼門關走回的那一晚。從飛聽到這裏心中一凜,五年前流雲剛剛繼任家主之位,眾人隻道她年幼稚嫩,隻懂得躲在禾雅郡主身後尋求庇佑,哪料到她原來也有此等心計。原來平日裏的懶散悠閑隻是表象?
“那這些人?”從飛指著上麵赫赫有名的名字猶豫地問道。
“如果能不動,就盡量不要動。莊家明地的那些產業算不了什麼,要拿回來並不困難,怕就怕他暗地裏還藏了一手。先不要打草驚蛇。”流雲摸摸食指上的鐵戒,臉色肅穆,“另外,你記得去找二娘,讓她進宮去探探莊蓉的口風,看宮裏頭到底是誰在幫襯著他們。他接替爵位如此順利,肯定有人在吳王耳邊吹風。”忽然想起大姐、二姐的死,心裏稍稍有點刺痛,“記得幫我到大姐和二姐墳前上柱香,順便查一查她們的死因。”雖然消息說是感染傷寒,但是兩個活生生的人這麼突然沒了,總是有些懷疑。但願不是你,否則,莊翼呀,你要我怎麼對你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