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綺這才猛然想起,笑著拍拍自己的臉,急急地跑回廚房。“記得給我找幾本書過來——”等她出門,流雲忽然想起一事,大聲叫道,也不知她聽到沒有。
半眯著眼睛欣賞窗外風景,明明隻是幾天沒有回來,那屋外的梅樹似乎長了不少,還有牆上那一片瘋長的青藤,幾乎要覆蓋住半扇窗,連屋裏的陽光也帶了深深的綠意。畢竟是初秋,葉未落,草未……
低低的腳步聲一直到床邊停下,流雲打了個哈欠,慵懶地翻個身:“這麼快就回來了,跟你說,我可不吃白粥哦。”卻是李聞持若有所思的眉眼,微微愕然,隨即不自然地朝他笑笑,道,“王爺怎麼來了?”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不妥,趕緊補充道,“請恕流雲不便起身行禮。”
“你何時學得這麼客氣了?”李聞持就近尋了張椅子坐下,臉上難得地笑得看不到陰霾,“可還習慣綠綺伺候?你剛醒來,身子虛得很,隻能吃些清淡的食物。若是不喜歡白粥,就讓廚房做些花樣,加上肉末雞汁,但不能吃多。等你好了些,隨你要吃什麼都行。”流雲哭喪著臉,隻道自己怎麼這麼可憐。若隻有綠綺在,說不定還會被她說得鬆口,但李聞持發了話,隻怕廚房連做都不敢再做其他食物了。不敢表現出來,隻在肚子裏偷偷罵他煩。
見她表情奇特,欲言又止,李聞持自然猜不到她在心裏隻腹誹自己,隻覺得這模樣甚是可愛得緊,忍不住笑笑,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直到流雲表情不自然地叫了他好幾聲,才猛地驚醒。猶豫了半晌,終是忍不住,頓了頓才低聲問道:“為何要救我?”
流雲微怔,杏眼眨眨:“王爺身份尊貴,這是應該的。不是還有兩個侍衛殉職了麼?”
李聞持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著,目光仍是沒有離開她的雙眼:“你又不是我的侍衛,盡忠職守還輪不到你。”
流雲幹笑幾聲,想了想,斷斷續續地道:“救了……就是救了,哪裏……會想那麼多……”
“是麼?”聽不出聲音裏的情緒,是欣喜?是失望?是猶豫?是無奈?或許,隻有他知道。
流雲的傷出乎意料的好得快,到第四天上就能背著綠綺下地了,等到綠綺發現時,她已經捧著茶杯半靠在梅園長椅上沒心沒肺地嗬嗬笑。身旁的陸子澹握了本書,斜斜地躺在輪椅中,眼睛卻不在書上。石桌上零零散散地放著些瓜果點心,剛沏好的茶還冒著熱氣。
別看綠綺在流雲麵前唧唧喳喳,可一到陸子澹麵前就不由自主地摒聲凝氣,一點也不敢放肆。流雲實在想不通原因,就睜著雙霧蒙蒙的大眼睛盯著陸子澹看,誓要從他身上看到原因來。可看了半天,不僅沒找出任何威嚴氣勢,反倒是自己臉上越來越紅,心越跳越快,待陸子澹忽地一抬眼,兩人視線撞到一塊兒,笑容便由唇邊蔓延到眼裏,蕩進心裏去。
綠綺看兩人眉來眼去,忍不住笑出聲來,卻不敢在陸子澹麵前開玩笑。一本正經地走近了,仿佛隨意地把他的輪椅一直推到流雲身邊,又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小姐可不要再害羞了,再這麼下去都要變斜眼了。”偷偷著快步溜走,隻剩兩人麵紅耳赤地坐在園裏相互偷看。
還是陸子澹先伸出手,握住她一雙柔夷,不說話,仍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濃濃情意。流雲先是有些羞澀,但終究不是扭捏之人,既然一說破,也不再膽怯臉紅,微笑著與他對視,說道:“手上瘦得隻剩骨頭了,是不是咯得慌。”
陸子澹臉上露出心疼的表情,捂緊她的手,疼惜道:“以後別再這麼傻了,哪能用身體去擋劍的。你若真出了意外,我……”許是肉麻的話說不出口,淺淺笑了笑,仿佛在自言自語,又仿佛在叮嚀,“傻瓜,傻瓜。”
流雲探著小腦袋朝四周瞧瞧,沒瞧見旁人,這才小聲地竊竊道:“你這話可不能被王爺聽見,我若是沒有替他擋那一劍,王爺少不得要在床上躺半年,說不定連命都沒了。若他知道你囑咐我先保住自己小命不理他,不怕他怪你麼。”
陸子澹擰擰她的小翹鼻子,搖頭微笑:“王爺命盤尊貴,輔弼相會,文曲旺宮,非歹壽之人,我自不擔心他。倒是你,三天兩頭出狀況,讓人操碎了心。”流雲首次從他口中聽到如此直白的關切話語,又驚訝又感動,饒是再灑脫的人兒也忍不住臉頰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