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飛也被逼下馬,另撿了柄大刀,雙手開攻,將敵人隔在刀光之外。但四周敵人越聚越多,漸漸將他圍在中央,你一刀我一劍,從飛很快就負傷連連,險象環生。背脊、胸前、四肢,沒有一處是完好的,鮮紅的血將衣物浸得透濕,粘在身上,越發如地獄鬼差。“吾命休亦。”勉強迎向那鋒利的刀刃,從飛閉上眼睛,靜待生命的最後一刹那。
“吱——”一陣刺耳的聲音猛地作響,傳遍整座小城。從飛隻覺對方力道突然消失,意料中的劇痛並沒有隨之而來。詫異時,周圍鐵騎忽然作鳥獸散,轉頭四顧,其餘對手全都像吃錯了藥一般,揚著馬鞭飛一般地朝東城城門奔去,唯恐落在了後麵。目送狼盜馬群迅速撤離,煙霧彌漫的大街忽然隻剩一片狼籍,殘肢斷骸,血流遍地,靜得隻聽見四周燃燒過後的劈啪聲,青煙嫋嫋,白雪飄落,街心殘存的幾人努力支起身體,不敢置信地相互對視,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和狂喜。
城……保住了?
城外一聲洪亮的號角,轟隆的鼓鳴有節奏地敲擊著城中百姓的心髒,城頭士兵無法掩飾心中狂喜,激動落淚,掩麵而泣。“我們的軍隊沒有放棄,他們來救我們了!”“我們得救了!”西城門開,尚未撤退的百姓和士兵湧上大街,將護城英雄們緊緊簇擁,是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保衛了家園,是他們,麵對敵人的屠刀和殺戮勇往直前,義無反顧。
從飛有些手足無措地接受著百姓們熱切的笑顏和發自內心的感激,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有成為英雄的這一天。忍不住想跟流雲分享心中的喜悅,可回首四顧,隻見一張張熱烈激動的臉,流雲卻怎麼也找不見。心跳陡然快了好幾拍,慌亂地推開周圍簇擁的人群,驚惶四顧,不見。莫非……一陣痙攣從心髒遍布四肢,幾乎無法呼吸,從飛顫抖的手伸向地上散落的屍體。已經有士兵自覺地整理戰場,狼盜和士兵的屍體分別放開,每一具都遍體鱗傷,或者斷手殘腳,或者連腰切斷,俱是慘不忍睹。
“大小姐,大小姐——”從飛踉踉蹌蹌地在人群中奔走,口中帶著哭腔地喊著流雲的名字,每看到一個身著鄭軍服飾的屍體抬過都像瘋了一般衝過去,捧著他的臉看,直到確定不是流雲,又哭著放手。不多時,周圍百姓也注意到了從飛的異常,有士兵這才想起一直守在城頭,如星輝般美麗的少年,原來竟是個女子。四周一片靜默,隻聽見從飛竭力壓抑的嗚咽聲,沉重的呼吸在空氣中凝結,有人開始低低的哭泣,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淒涼。
不遠處陣陣馬蹄,地麵隨節奏劇烈震動,是鄭軍入城來。
隊伍最前是神采飛揚的陸謙,騎著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戎裝鐵甲,襯著雙眼如星般閃亮,完全看不出是不眠不休趕了好幾天路的人。身側綠色嬌俏身影赫然是滿臉焦急的綠綺,想是她領百姓出城後與陸謙相遇。兩人兩騎一直奔至人群前才勒住韁繩,陸謙飛躍下馬,笑容滿麵,雙眼如梭般在人群中掃過。不見心中人兒,笑顏漸僵。
“從飛,大小姐呢,流雲小姐呢?”綠綺見從飛失魂落魄、麵無人色,也是一驚,心仿佛被揪到一起,懸到嗓門眼。
“流雲呢?”陸謙也問,聲音裏帶了些無法控製的惶恐。
從飛隻不說話,淚水如珠滑落,濕沾衣襟,兩腿一彎,雙膝跪地,掩麵而泣:“小姐,小姐,不見了。”
陸謙頓時色變,麵如死灰。